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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洞底下凉快,阿福昨天就在那儿。”
少年像是知道他在看,头也不抬地说。
老陈头嗯了一声,想起石桥刚建成那年,他还是个学徒,跟着师父来给桥上的石狮子刻眼睛。
那天也有个姑娘在桥边画画,辫子上系着红绸带,风一吹,绸带就飘到他脸上,带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后来那姑娘成了他的媳妇,可惜走得早,走的那天也是槐花开,她躺在病床上,还惦记着窗台上那盆没开的茉莉。
豆腐脑快喝完时,巷口的收音机突然响了,咿咿呀呀唱着《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
少年停下笔,侧耳听了一会儿,忽然说:“这戏文我好像在哪听过。”
老陈头放下碗,指节敲了敲柜台,“你奶奶爱听吧?以前巷子里谁家办喜事,都要请戏班子唱这个。”
少年摇摇头,“我奶奶不喜欢听戏,她就爱听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
阿福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爪子踩着他的校服领口,眼睛盯着河对岸。
那里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坐在自家门口择菜,手里的豆角翠绿得亮。
少年忽然站起来,把画夹往包里一塞,“陈爷爷,我得回去了,奶奶该等着急了。”
他解开自行车锁,阿福敏捷地跳进车筐,还不忘叼起那颗小齿轮。
“哎,齿轮给我留下!”
老陈头急忙喊,少年已经骑出去老远,回头挥挥手,“明天还你!”
车铃又响了三声,叮铃铃,叮铃铃,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河,荡开一圈圈涟漪。
老陈头捡起那碗没喝完的豆腐脑,往里面倒了点开水,搅了搅,慢慢喝着。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修表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褪色的老画。
墙角的蜘蛛网粘了几片槐花瓣,一只七星瓢虫正费力地往外爬,爬了半天,又滑了回去。
这时候巷口卖豆腐脑的又吆喝起来,声音比刚才远了些,带着点回音。
老陈头想起年轻时候,卖豆腐脑的是个矮个子老头,推着独轮车,车两边挂着木桶,桶上盖着蓝布。
那时候的豆腐脑稠得能插住筷子,撒上虾皮和香菜,香得能勾着半条街的孩子跑出来。
有次林姑娘来买豆腐脑,正好碰见那老头的独轮车陷进泥里,她二话不说就上去帮忙推,结果溅了一裤腿泥,却笑得咯咯响,说自己今天像只泥猴。
想到这儿,老陈头忍不住笑了,笑声惊动了趴在柜台上的阿福——哦不对,阿福已经被少年带走了。
他拿起那块梅花表,表盘上的指针停在三点十五分,和三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林姑娘时,她手腕上那块表的时间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刚从上海来,穿着布拉吉,手腕细得像柳条,表是进口的,银链子在阳光下闪闪亮。
她说她是来投奔舅舅的,舅舅在码头开了家杂货铺。
后来那表坏了,她就拿来让他修,修着修着,两个人就熟了。
有天她来取表,他鼓足勇气说:“我请你去看电影吧?新上映的《刘三姐》。”
她脸一下子红了,像熟透的苹果,轻轻点了点头。
电影散场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