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梧桐树叶又落了一层,老周把竹扫帚靠在门框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指针刚过六点。
秋老虎还没完全退去,傍晚的风里带着点燥意,巷子里飘来隔壁裁缝铺张婶煮红薯的甜香,混着他灶上刚烧开的水蒸汽,裹成一团暖融融的气儿,往路人鼻子里钻。
这时候,林晓该到了。
老周想着,转身往灶台前走,手里的铁勺在搪瓷锅里搅了搅,锅里是早上就熬上的骨头汤,奶白色的汤面泛着细小的泡沫,咕嘟咕嘟响得正欢。
果然,没等他把汤盛进保温桶,巷口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周叔,一碗番茄鸡蛋面,多加葱!”
老周回头,就看见林晓背着个半旧的帆布包,额头上沾着点细汗,嘴角却微微翘着,眼睛亮闪闪的,像刚从什么开心事里跑出来似的。
老周应了声“好嘞”
,手底下却没急着下面,先从旁边的竹篮里捡了个圆滚滚的橘子,擦了擦递过去:“先吃个橘子解解渴,今天面得等两分钟,汤刚续了骨头。”
林晓接过来,指尖碰到橘子冰凉的皮,忍不住笑了:“周叔你总是这样,我每次来都有现成的水果,再这么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有啥不好意思的,”
老周一边往锅里打鸡蛋,金黄的蛋液一进热油就“滋啦”
一声,香气瞬间漫开,“你天天来照顾我生意,我还能让你渴着?再说了,这橘子是楼上王大爷自家树上结的,昨天刚送过来,甜得很,你尝尝就知道。”
林晓剥着橘子皮,橘瓣上的汁水滴在手指上,她舔了舔,确实甜,甜得她心里都软乎乎的。
她找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帆布包往旁边一放,就看着老周在灶台前忙活。
老周的馆子叫“周记小馆”
,其实就是个不足十平米的小铺子,墙是去年刚刷的白,墙上挂着两张照片,一张是老周年轻时和一个笑眼弯弯的女人的合影,另一张是巷子里的老梧桐树,枝繁叶茂的,底下还能看见几个小孩追着跑。
桌子是实木的,边角被磨得光滑,椅子也是配套的,坐上去稳稳当当。
林晓第一次来这儿,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刚换了工作,在巷尾的写字楼里做文员,天天加班到八九点,下班的时候,街上的馆子要么关门了,要么就是人满为患。
那天她饿得头晕,拐进这条陌生的巷子,就看见老周的铺子还亮着灯,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像在招手似的。
她犹豫了一下走进去,老周问她想吃点啥,她看着菜单上的番茄鸡蛋面,咽了咽口水说“就这个吧”
。
那碗面端上来的时候,她差点哭了——面条煮得软硬刚好,番茄熬得烂烂的,裹在面条上,鸡蛋煎得金黄蓬松,还卧了个流心的荷包蛋,碗底还藏着几颗她爱吃的小青菜。
她吃得急,烫得直呼气,老周就在旁边递了杯凉水,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
从那以后,她就成了周记小馆的常客,每天下班,不管多晚,都会绕到这儿来吃一碗面。
有时候是番茄鸡蛋面,有时候是阳春面,偶尔也会点一份炒青菜。
老周记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