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兰每天都是凌晨三点半醒,不是闹钟叫的,是几十年熬出来的生物钟。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手已经摸到床头的棉袄,套上就往厨房走——老城区的秋夜凉得透骨,瓷砖地踩上去像踩在冰碴子上,她趿拉着旧棉拖,脚步轻得怕吵醒里屋的儿子小勇。
厨房的灯是暖黄色的,拉亮时“啪”
的一声,照见灶台边泡着的半盆黄豆,是昨天晚上提前泡好的,今天要磨成豆浆,给早起的顾客搭着面吃。
她先把煤炉捅开,添了两块新煤,橘红色的火苗慢慢舔着锅底,然后从冰柜里抱出半扇猪骨,是前一天下午在菜市场老吴那儿订的,新鲜得还带着点血丝。
洗骨头要费些功夫,她站在水龙头下,水流细细的,搓掉骨头上的筋膜,再用清水泡上,换了三次水,直到水变清才放进大锅里。
添水的时候要没过骨头两指,再扔进去几片生姜、两段大葱,大火烧开,撇去浮沫,然后转小火慢慢熬,这汤得熬够四个钟头,熬到骨头缝里的油都渗出来,汤才会稠稠的,鲜得能掉眉毛。
熬着汤,她就开始揉面。
面盆是搪瓷的,边缘磕掉了一块瓷,露出里面的黑铁,还是二十年前跟老周结婚时买的。
面粉是本地的冬小麦磨的,雪白雪白,倒在盆里像堆了小雪山。
加温水的时候要一点一点加,手指在面粉里搅和,直到形成絮状,再下手揉。
她的手粗糙得很,指关节肿大,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老茧,是常年揉面、洗碗磨出来的,冬天一冷还会裂小口,涂多少护手霜都不管用。
揉面要顺着一个方向,胳膊得用劲,面团从松散到紧实,再到光滑,要揉够半个钟头。
她一边揉,一边听着煤炉上汤锅“咕嘟咕嘟”
的声音,偶尔抬头看看窗外,天还是墨蓝色的,只有远处早点铺的灯亮着一盏,像颗星星。
四点半的时候,汤差不多开始泛白,她掀开锅盖,一股热气扑上来,带着肉香,呛得她揉了揉鼻子。
这时候里屋传来动静,是小勇醒了。
“妈,我来帮你。”
小勇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穿好衣服走出来,个子已经比李桂兰高了,肩膀宽宽的,就是脸色不太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李桂兰知道他是睡不着,高考成绩出来快一个月了,差了二十分没考上本科,整天闷在屋里,要么看书要么呆,话也少了很多。
“不用你,你再去睡会儿,早饭好了我叫你。”
李桂兰把面团放到案板上,用湿布盖着醒面,转身去洗黄豆。
小勇没走,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妈忙碌的背影,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五点半,面馆的门该开了。
“兰丫头面馆”
的招牌是红底黄字,边缘有点褪色,还是老周在世时亲手刷的。
推开木门,“吱呀”
一声响,是老物件特有的动静。
把折叠桌摆到门口,再搬两把长凳,这是给不想进店的顾客准备的,夏天的时候,有人喜欢坐在外面吃,吹着风凉快。
刚摆好,就听见有人喊:“兰丫头,来碗阳春面,多加葱!”
是张大爷,住在隔壁楼,退休十年了,每天早上都来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