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
王桂英搬着小板凳往楼梯口挪的时候,裤脚蹭到了堆在墙角的旧报纸,哗啦啦掉下来一叠。
她弯腰去捡,后腰的骨头咯吱响了一声,像是老木门轴缺了油。
这栋老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单位房,她住了快四十年,楼梯还是当初的水泥抹的,后来各家各户凑钱包了层实木扶手,如今扶手上的包浆磨得亮,第三节台阶边缘有个月牙形的缺角,是当年儿子小军学骑车时,扛着那辆二八大杠的旧自行车下楼磕的——那时候小军才八岁,脸憋得通红,非要自己扛车,结果脚一滑,车把就磕在了台阶上,他倒没哭,反倒蹲在那儿摸了摸缺角,说“妈,它好像受伤了,我给它吹吹”
。
想到这儿,王桂英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手指顺着那个缺角摸了摸,凉丝丝的木头带着点温润的劲儿,跟当年小军的手心似的。
她把小板凳放稳,刚坐下,就听见楼下传来张婶的声音:“桂英啊,在家没?给你拿了俩刚蒸的糖三角!”
王桂英应了一声,撑着扶手慢慢站起来,张婶已经提着个搪瓷缸子走到了二楼转角。
张婶比她小五岁,头却白得更厉害,扎着个松松的髻,看见楼梯口的旧报纸,就笑着说:“又收拾呢?我说你那些旧东西该扔就扔,堆着占地方。”
王桂英接过搪瓷缸子,糖三角的热气透过缸子壁传过来,暖乎乎的,她掀开盖子看了看,金黄的面皮上沾着点红糖渣,“你这手艺还是这么好,比外面卖的香。”
张婶摆摆手,眼睛扫到墙角那把旧藤椅:“这藤椅还留着啊?去年我家那把坐塌了,早扔了。”
王桂英摸了摸藤椅的扶手,藤条已经有些脆,却还是整整齐齐的,“这是老周当年亲手编的,那时候他在厂里管后勤,跟木工班的师傅学了半个月,说夏天坐这个凉快。”
老周是她老伴,走了快十年了。
张婶的语气软了些,“也是,老物件都藏着念想。
对了,明天要降温,你把厚点的外套找出来,别冻着。”
王桂英点点头,看着张婶下楼的背影,脚步有点蹒跚,却还是稳稳的,跟这老楼似的,看着旧,却扎实。
把糖三角放进厨房的碗柜里,王桂英又回到楼梯口,这次她没坐板凳,而是靠在藤椅上。
黄昏的光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斜斜地铺在楼梯上,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楼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还有三楼李奶奶家的收音机在唱评戏,咿咿呀呀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她记得刚搬来的时候,楼里可热闹了。
那时候老周在机床厂上班,她在街道办的缝纫社做衣服,每天下班回来,楼道里全是做饭的香味,张家炖肉,李家熬鱼,孩子们在楼梯上追着跑,吵吵闹闹的,却让人心里踏实。
有一次小军烧,半夜烧到快四十度,老周不在家,她急得直哭,是四楼的王师傅听见了,二话不说背着小军就往医院跑,那时候没有出租车,王师傅一路跑了三里地,回来的时候衬衫全湿透了,后背全是汗碱。
第二天她煮了鸡蛋送过去,王师傅还不好意思,说“邻里之间,应该的”
。
后来王师傅退休回了老家,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