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每天睁开眼,准能闻到厨房飘来的小米粥香。
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就是最普通的黄小米,加了几颗红枣,熬得黏黏糊糊的,是他吃了二十年的早饭。
他翻个身,把胳膊搭在肚皮上,心里盘算着今天得把巷口张木匠订的那批合页送过去,还有仓库里剩的半箱铁钉得降价处理,不然占地方。
“老周!
起来吃饭了!
粥要凉了!”
秀兰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带着点惯常的催促,不高不低,像窗外老槐树上的麻雀叫,天天都有,听着就烦。
老周“嗯”
了一声,磨磨蹭蹭地坐起来,套上那件洗得白的蓝布褂子——还是秀兰去年给他做的,针脚密得很,就是样式老气,他早想说换一件,可每次刚开口,秀兰就会说“好衣服穿去店里蹭一身灰,可惜了”
,他也就懒得再提。
走到厨房的时候,秀兰正弯腰擦灶台,背影有点驼了。
老周才注意到,她的头里又多了几根白丝,扎在脑后的辫子也没以前紧实了。
“磨磨蹭蹭的,赶紧吃,等会儿王老板要来拿水管,我得提前把货理出来。”
秀兰把盛好粥的碗推到他面前,碗边还放着一个茶叶蛋,蛋白上有几道裂纹,是她特意煮好剥了壳的——老周牙口不好,吃不了带壳的。
他端起碗呼噜噜喝了两口,热粥滑进胃里,暖烘烘的,可他嘴上还是没好气:“知道了知道了,天天唠叨这些,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秀兰没说话,转身去拿橱柜里的咸菜坛子,坛子上的封条是老周写的“20年冬”
,字歪歪扭扭的,还是秀兰手把手教他写的——他小时候家里穷,没读过几天书,现在店里的账本都是秀兰在记。
吃完早饭,老周叼着烟坐在店门口的小马扎上,看着来往的行人。
他的五金店开在老城区的巷口,巴掌大的地方,货架上摆满了钉子、螺丝、水管、电线,墙上挂着锤子、钳子、锯子,都是些不起眼的营生,可靠着这个小店,他们养大了两个孩子,供着小儿子读完了大学。
秀兰在店里忙前忙后,一会儿擦货架,一会儿整理账本,一会儿又踮着脚够最上层的扳手。
“哎,秀兰,把那把活动扳手递我一下。”
老周突然想起昨天修自行车时用坏了一个,想看看有没有新的。
秀兰把扳手递给他,顺便说:“昨天你说胃不舒服,我给你买了胃药,在抽屉里,记得吃。”
老周接过扳手,漫不经心地“哦”
了一声,转眼就把吃药的事抛到了脑后——他总觉得自己身体硬朗,这点小毛病不算什么。
中午的时候,隔壁王婶来买绣花针,看见秀兰捂着肚子靠在货架上,脸色白,就赶紧问:“秀兰啊,你咋了?是不是不舒服?”
秀兰勉强笑了笑:“没事王婶,就是有点胃疼,老毛病了。”
王婶回头瞪了老周一眼:“老周!
你咋回事?秀兰天天为这个家累死累活的,你就不知道关心关心?赶紧带她去医院看看!”
老周正低头修一个顾客送来的旧水龙头,头也不抬地说:“没事,老毛病了,吃点胃药就好了。”
王婶气得直跺脚:“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