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4年,海龙镇的午后
海龙镇的午后总裹着一层暖融融的阳光,却晒不透老年叶阳光眼底的雾。老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子被晒得发亮,风一吹就簌簌作响,落在青石板路上,叠出的细碎影子里,他瞥见了斜对面海天街16号的招牌——“16号酒馆”四个字漆皮剥落,边角卷着灰,像他攥在掌心20多年的酒渍。更让他心口发紧的是不远处的“8号咖啡馆”,玻璃门上那道浅浅的裂痕,是2044年他亲手酿成的爆炸震的——那天他在里间实验室调试设备时,一声巨响后,整个世界都成了灰,连明明和宁宁的影子都没留住。
叶阳光开着一辆旧轿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仪表盘旁放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2020年拍的,照片里叶云天抱着2岁的他(叶阳光),身旁站着老朋友兼公司合伙人林海峰(林明明的父亲),林海峰怀里还抱着出生刚10个月的林明明。那时8号是叶云天的老家,里间藏着半间实验室,门口挂着“叶记修理铺”的木牌。照片里没拍到的,是躲在叶云天身后的双胞胎妹妹晚晴,才2岁的小姑娘攥着哥哥的衣角,眼睛盯着林海峰怀里的明明,好奇地歪着头。谁能想到5年后,2025年的第一次爆炸会把这里炸得四分五裂;更没曾想2044年,是他自己非要重启父亲留下的实验,想完成当年没做完的研究,却让爆炸再次降临——那天妈妈林月瞳本要在家帮明明看宁宁,是刚结婚不久的晚晴来约,说“姐,我陪你去市场买宁宁爱吃的橘子糖”,母女俩才挎着菜篮出了门,刚走到街口就听见巨响,回头时8号方向已腾起黑烟,晚晴攥着妈妈的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副驾驶座上的老年叶阳光一直没说话。他目光扫过窗外,裁缝铺的蓝布幌子、杂货店的玻璃罐都还在,落在8号咖啡馆时,喉结猛地滚了一下——2044年爆炸后,这里差点就没了。当时咖啡馆老板抱着收银机就往外跑,说“这地方两年炸一次,谁敢再待”,是妈妈林月瞳拦在门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张哥,再等等……这是明明和宁宁常来的地方,修修还能开。”那时晚晴刚搬去镇上另一头的新家,听到消息赶回来时,妈妈正蹲在废墟旁捡碎砖,想把8号剩下的部分护住,晚晴没说话,默默蹲下来帮妈妈捡,姐妹俩的眼泪掉在碎砖上,很快被风吹干。后来妈妈和老板商量了半个月,老板才松口留下,条件是妈妈帮着看店,一来二去,这店倒成了妈妈和晚晴常碰面的地方——晚晴总说“妈,我来帮你理货”,其实是怕妈妈一个人对着8号的方向发呆。
在他的时空里,2044年的爆炸比2025年更狠。里间实验室的设备全炸成了废铁,他发疯似的在废墟里扒了三天三夜,只找到明明常戴的那只珍珠耳钉,还有宁宁没吃完的半颗橘子糖,糖纸都烤焦了。明明和宁宁就这么消失了,连句告别都没有。那天妈妈和晚晴从市场跑回来时,他正坐在废墟上,手里攥着那半颗糖,像个傻子。后来妈妈没怪他,只是说“阳光,人得往前看”,可他知道,妈妈夜里总在房间哭,晚晴也常偷偷来16号找他,劝他“哥,别喝了”,他却只会把妹妹推走,继续灌酒。2044年后,妈妈和晚晴就分开住了——晚晴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妈妈守着8号剩下的半间房,和改造成咖啡馆的另一半,日子过得像门前的梧桐树,安静却带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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