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那每日七八分钟的同行路上悄然流淌,像一条平静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两岸。
陈明哲发现自己竟开始习惯——习惯那棵甜香树下的等待,习惯那声清亮雀跃的“早啊,陈先生!”,习惯身边那个总是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话的身影。
甚至习惯了她身上淡淡的咖啡香和皂角气息混合的味道。
这份习惯是如此自然而细微,以至于当他某天走到树下,未能即刻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心头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悬空感。
直到那急促的脚步声和带着歉意的呼唤响起,那悬空感才会悄然落地。
他依旧沉默居多,但那份沉默不再是冰冷的壁垒,更像是一种专注的倾听。
他会在她说到有趣处时,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一下;会在她不小心被路边障碍绊到低呼时,下意识地放缓脚步,侧耳确认。
这种变化细微得如同春雨润物,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直到又一个早晨。
朝阳渲染着万里晴空,云朵如同被打散的绒絮。
两人并肩走着,方临珊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咖啡馆里一位老顾客的趣事,陈明哲安静地听着,盲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规律而平稳。
忽然,她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种异样的沉默降临,不同于往常那种自然流淌的静谧,而是带着一种犹豫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陈明哲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变化,微微偏头朝向她的,表示疑问。
小姑娘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也慢了许多,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仔细斟酌才轻轻吐出来:
“陈先生......”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男人那双漂亮却毫无神采的眼睛上,那里面倒映着晚霞,却映不出任何光影:“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语气里那份罕见的谨慎和紧张,让陈明哲的心微微一提。
他大概能猜到她想问什么——那个几乎每个知晓他情况的人,或出于好奇,或出于同情,最终都会绕到的问题。
想到这儿,青年脸上的线条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蜷缩。
那是他身体本能的防御反应。他可以选择拒绝,可以用一句冷淡的“不方便”堵回去,这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可是,面对身边这个女孩,这个每日用声音为他描绘世界、会因为他一个极淡的微笑而雀跃半天......那句冰冷的拒绝在舌尖转了一圈,竟有些难以出口。
空气凝滞了几秒。方临珊屏息等待着,几乎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时,陈明哲的声音响起了。
比平时更低沉一些,更平缓一些,听不出太多情绪,却也没有预想中的冷硬。
“你问。”他简单的说道。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随即心又提得更高了。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轻得如同耳语,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你的眼睛......是怎么......?”
问题没有问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
可陈明哲的脚步却没有停,依旧平稳地向前走着。盲杖叩击地面的声音,在短暂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