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她慌忙用手背去擦,但是却越擦越多。
孙少安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个僻静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她小时候摔倒了那样,然后低声问道:
“怎么?他打你了?”
田润叶的哭声更大了,她拼命摇着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孙少安从兜里掏出块洗的白的手帕递给她,耐心的等着她平静下来。
孙少安望了望左右,这里终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等到田润叶哭声渐止,他轻声说道:
“走吧,我请你去吃饭,我攒了些粮票,这次请你吃些好的。”
国营饭店的灯光昏黄的像隔夜的米汤,孙少安特意选了最角落的方桌。
田润叶坐在他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搪瓷酒杯边缘,釉色剥落处露出灰白的胎底。
“要个红烧肉吧?”
孙绍恩从兜里掏出粮票摊在桌上,崭新的票面在油渍斑斑的桌布上格外扎眼。
他记得田润叶最爱吃这个,上学那会儿大家都是带饭,当时她总是把肉偷偷剥到自己的饭盒里。
田润叶摇了摇头,鬓角散落的丝,随着动作轻晃:
“太腻了。”
她声音轻的像蚊子叫,脖颈上一道淤青从的确良衬衫领口若隐若现。
孙少安的目光在那处停留片刻,然后起身去到打饭窗口,点了盘韭菜炒鸡蛋。
酒过三巡后,田润叶苍白的脸颊终于泛起血色。
孙绍恩给她斟满第三杯地瓜烧,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底唤出细小的漩涡。
田润叶用筷子尖戳着碗里的饭粒,突然开口说道:
“向前他……那天晚上他扯起我的头往墙上撞……”
田润叶猛地灌下半杯酒,呛得咳嗽了起来,眼泪混着酒液滚落在前衣襟。
孙少安的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突然,他猛地惊醒,不对,面前的这个女人可轮不到自己来同情。
他想到了那天,田福堂带着村里的民兵,划走家里自留地的场景,心顿时硬了起来。
孙绍恩递过去手帕,故意碰了碰田润叶颤抖的手指,然后问道?
“润叶啊,这件事福堂叔知道吗?”
这句话像是刀子挑开了脓疮,田润叶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孙少安从未听到过的凄厉:
“他巴不得我死在外头!
结婚那天他就对我说,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
田润叶抓起酒瓶,直接对着嘴灌,透明的酒液顺着下巴流进她的衣领。
孙少安眯起了眼睛,窗外的暮色渐浓,玻璃上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
他想起自己藏在家里炕席下的那本《水浒传》,武松杀嫂前也是这般斟酒套话。
这个念头让他的头喉头紧,又给田润叶满上了一杯。
田润叶突然抓住了孙少安的手,掌心滚烫。
她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哽咽着说道:
“少安哥,那年你要是敢带着我跑,我现在是不是就能成你媳妇了?”
吊扇在头顶嗡嗡转动,却吹不散满室的燥热。
孙少安感觉有蚂蚁顺着脊背往上爬,他注视着田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