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黄土高原的沟壑峁梁见证着这一幕,一个年轻的弟弟拼尽全力,想要从死神手里夺回他苦命的姐姐。
路显得那么长,而怀里的重量似乎也在一点点的变轻,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散去……
孙少平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破旧板车,载着已然意识模糊的孙兰花,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狂奔。
板车每一次颠簸,都仿佛直接撞击在孙少平的心尖上,他生怕这剧烈的晃动,会加那要命的耗子药在姐姐血液里奔流。
“姐!
撑住了!
就快到卫生所了!”
孙少平扭过头,汗水混着泪水糊了满脸,他朝着板车上那个蜷缩的身影嘶吼。
声音都劈了叉,带着哭腔,不知是在给奄奄一息的姐姐打气,还是在支撑自己即将崩溃的神经。
然而石圪节公社那间低矮的卫生所带给孙少平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赤脚医生扒开孙兰花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她的脉搏,沉重的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
“娃儿,不行啊!
这耗子药是烈性药,看样子吃下去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怕是已经入了血脉了。
我这儿……我这儿顶多灌点肥皂水,尽尽人事。
快往县医院送吧,或许还能有一线指望,但是一定要快,这是在跟阎王爷抢时间呢!”
“县医院?!”
孙少平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整个黄土高原的天都塌了下来,重重压在他年轻的脊梁上。
几十里蜿蜒土路,靠着这辆快要散架了的破板车?姐姐灰白的脸色,微弱的呼吸,无一不在告诉他,孙兰花已经等不起了!
绝望像冰冷彻骨的井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孙少平告诉自己,他不能倒下!
他猛地俯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姐姐软绵绵的身子重新抱上板车。
然后调转车头,向着那条通往原西县城的望不到头的土路,开始了又一轮近乎疯狂的奔跑。
板车在他身后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车轮碾过碎石,弹起又落下。
孙少平的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双腿肌肉突出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他看着姐姐的脸色,仿佛从灰白渐渐透出一股死气的青紫,她的呼吸轻得像羽毛拂过,一股灭顶的恐惧,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孙少平力气即将耗尽一时都因绝望而开始模糊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突突”
的动机声音。
紧接着,一辆低沉而有力的汽车隐形声由远及近,如同沉闷的雷声滚过天际。
一辆军绿色的老式解放牌货车卷着漫天黄尘,像一头疲惫却依旧雄壮的铁兽,从道路尽头驶来,希望在绝境的深渊里,猛地炸开一道刺目的白光。
孙少平想都没想,几乎是本能驱使。
他猛地将板车往路边的排水沟一推,自己则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踉跄着冲到了土路正中央。
面对着那辆越来越近,如同钢铁巨兽般的货车,他决然地张开了双臂,死死的闭上了眼睛!
他用自己单薄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最后的屏障!
“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