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脑子里那个该死的声音。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浑浊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浮肿、惨白、眼窝深陷的脸,眼神涣散得像个死人。
然而,就在他试图再次把脸埋进水里寻求那短暂“安宁”的瞬间,异变陡生。
脸盆里那原本只是微有波澜的水面,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不是加热的沸腾,而是像无数细小的生物在疯狂搅动,翻滚出灰绿色的、粘稠的泡沫。一股浓烈的、带着腐烂水草和淤泥腥臭的气味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卫生间。更恐怖的是,那沸腾的、灰绿色的水中,无数苍白肿胀、皮肤被水泡得发皱溃烂的手指骤然伸出水面!它们扭曲着,抓挠着,疯狂地抓向伊凡埋在水中的脸和脖子!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上来!
“啊——!” 伊凡发出非人的惨嚎,触电般向后猛退,后脑勺狠狠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他惊恐万状地瞪着那个脸盆,盆里的水迅速平息下来,恢复了正常的透明,只有一圈灰绿色的泡沫在边缘缓缓破裂,散发着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刚才的一切快得像幻觉,但那冰冷滑腻的触感和刺鼻的腥臭却真实得让他浑身发抖。幻觉?不!那感觉太真实了!他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瓷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那无处不在的呢喃声再次清晰地在耳边响起,这一次,仿佛就贴着他的头皮:“……来吧……伊凡……河底……在等你……很暖……”
他不敢再靠近任何水源。厨房的水龙头成了禁区,甚至看到玻璃杯里残留的水渍都会让他一阵心悸。极度的疲惫和更深重的恐惧像沉重的铅块压垮了他。他最终放弃了抵抗,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挪进了卫生间。不是为了洗漱,仅仅是因为那巨大的、老旧的铸铁浴缸像一个冰冷的石棺,能暂时容纳他瘫软的身体。浴缸内壁积着一层黄褐色的水垢,底部还有一个塞子无法完全堵住的、缓慢渗水的锈蚀口子。
他瘫坐在冰冷的浴缸里,背靠着同样冰冷的搪瓷壁,眼睛死死盯着那缓慢渗水的口子。一滴,一滴,浑浊的水珠带着铁锈的暗红色,缓缓渗出,汇聚在浴缸底部,形成一小滩不断扩大的、令人不安的暗色水渍。他太累了,精神和肉体都被恐惧彻底榨干。酒精带来的最后一点麻痹感也消失了,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那挥之不去的低语。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的撕扯下,终于滑向混沌的深渊。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那渗水口滴落的水声,诡异地变了调。不再是缓慢的“滴答……滴答……”,而是变成了粘稠的、拖沓的“啪嗒……啪嗒……”,像有什么湿透沉重的东西,正从那个小洞里一点一点地挤出来,落进浴缸底部那滩不断变深、变大的水中。那声音,与他脑子里循环的低语——“河底……很冷……”——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寒冷。无孔不入的寒冷。
伊凡在窒息般的痛苦中猛地睁开眼,意识像一块被强行拽出水面的湿布,沉重而模糊。冰冷!刺骨的冰冷包裹着他,挤压着他。这不是空气的寒冷,而是液体,粘稠、厚重、充满压迫感的液体,沉重地灌满了他的口鼻,堵住了他的喉咙和肺。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淹没在水里。不是浴缸里浅浅的积水,而是足以将他完全淹没的、浑浊冰冷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