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嶙峋、脾气暴躁的老骆驼。
他将枯瘦如柴、瑟瑟发抖的瓦列里小心翼翼地抱上那辆铺着破毡毯的小木车。车轮是用粗糙的木头拼接的,转动起来发出刺耳欲裂的吱嘎声,仿佛随时会解体。伊万将一根粗糙的麻绳套在自己同样枯瘦的肩膀上,如同最卑贱的纤夫,拖动着这辆载着“魔鬼”的小破车,踏上了归途。
无垠的戈壁在眼前展开,黄沙连着灰白色的天空,单调、死寂、令人绝望。烈日灼烧着伊万裸露的脖颈,汗水混合着沙尘流下,在脸上冲出污浊的沟壑。他的脚磨破了,在滚烫的沙砾上留下带血的脚印。狂风卷起沙砾,抽打在脸上,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夜晚,寒气刺骨,他们只能蜷缩在破毡毯下,依靠着骆驼微弱的体温取暖。食物匮乏,水囊干瘪。伊万将自己那份少得可怜的水和干硬的面饼,大部分都塞给了车上虚弱呻吟的瓦列里。
瓦列里蜷缩在破车上,灰色的眼眸常常失神地望着这片无垠的荒芜。力量消失带来的巨大空虚感和这具孱弱凡人躯体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看着前面那个在风沙中佝偻着背脊、奋力拖拽着破车和累赘(他自己)的渺小身影——那个他曾视为蝼蚁、肆意玩弄和摧残的人类。一种完全陌生的、如同细针般尖锐的情绪,开始在他那颗从未体验过“人类之心”的胸腔里滋生。是困惑?是……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愧疚?
有时,在骆驼疲惫的脚步声中,在车轮单调的吱嘎声里,伊万会回过头,用那双依旧带着痛苦、却奇异地多了一丝平静的深色眼睛看着瓦列里。他的嘴唇干裂出血,声音沙哑,却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
“瓦列里……你看……真正的圣城……不该是下诺夫哥罗德那样……那里……不该有鞭子和鲜血……屋顶是温暖的红色……炊烟是直的……孩子们在干净的街道上跑……笑声像教堂的银铃……河水清得能看见鱼……河边有树……很大的树……鸟儿在唱歌……松鼠在枝头跳……每个人……都认识……都微笑……都分享面包……”
他的描述断断续续,词汇贫乏,却充满了近乎固执的向往。瓦列里浑浊的灰眼睛望着伊万在风沙中模糊的背影,听着那些关于红屋顶、孩子笑声、清澈河水和松鼠的呓语。荒漠的烈日晒得他头晕眼花,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酸痛呻吟。奇怪的是,听着这些天真的、在他曾经拥有力量时只会嗤之以鼻的幻想,看着前面那个在苦难中依然拖着他不放、固执描绘着虚幻美好的渺小身影,瓦列里那颗被千年黑暗和虚无填满的、冰冷的心湖深处,似乎有一块极其微小、极其坚硬的冰,在伊万沙哑的声音里,在荒漠灼热的风中,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暖意,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荒谬的……平静?
漫长的跋涉终于抵达了终点——俄罗斯帝国的西南边境。低矮的木制哨卡横亘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旁边是一排简陋的土坯营房。几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灰色军大衣、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边防军士兵,懒散地靠在哨卡旁,步枪随意地挎在肩上。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马粪的味道。
伊万停下脚步,解下肩上的绳索,小破车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呻吟停住了。他走到哨卡前,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一个下巴上留着浓密胡茬、眼神凶狠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