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天?!
“瓦西里!”米哈伊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侵犯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举起那只指向“明天”的空瓶,用力戳向吧台后面那张毫无表情的干尸脸,“这他妈怎么回事?!日期!瓶子上的日期!”
瓦西里老头终于抬起了眼皮。那双浑浊的眼珠,颜色像蒙尘的玻璃弹子,缓慢地转动,聚焦在米哈伊尔因激动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个非笑非哭、难以解读的弧度。他没有回答米哈伊尔的质问,只是用枯瘦的手指,无声地、精准地,指向了米哈伊尔面前那只刚被他喝掉一小半、瓶底指向“12-18”的酒瓶。
顺着那干枯手指的指引,米哈伊尔的目光重新落回自己手中紧握的酒瓶上。瓶子里,那原本纯净的琥珀色液体,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浑浊?仿佛被投入了某种沉淀物。
他下意识地将酒瓶凑到眼前,凑近那盏悬在吧台上方、光线最为集中的、沾满蝇屎的昏黄灯泡。
光线艰难地穿透浑浊的酒液。
米哈伊尔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在那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酒精气味的液体深处,在瓶底幽暗的角落,赫然悬浮着一张人脸!
一张被液体浸泡得肿胀、惨白、毫无生气的脸!湿透的头发如同黑色的海草,黏附在浮肿的额头和脸颊上。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瞳孔扩散成两个绝望的黑洞。嘴巴微微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又像是灌满了冰冷的海水。这张脸……这张脸……烧成灰他都认得!
那是他自己的脸!是米哈伊尔·谢苗诺维奇的脸!是他在港口冰冷浑浊的海水里无数次瞥见过的倒影,但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死寂!
“呃……嗬……”米哈伊尔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意义不明的抽气。极致的恐惧如同万吨巨轮的铁锚,狠狠砸进他的意识深海,瞬间压垮了酒精构筑的所有堤坝。他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从高脚凳上向后仰倒!
“哐当——哗啦!”
沉重的身躯砸在冰冷油腻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手中紧握的酒瓶脱手飞出,在肮脏的地面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如同肮脏的血液般四溅开来。那张在酒液中悬浮的、属于“未来”的、溺毙的肿胀脸庞,随着四散的液体和碎片,瞬间迸裂、消失。
米哈伊尔仰面躺在冰冷刺骨的地上,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无法驱散的死亡腥气。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战栗。那张脸……那张属于“未来”的、溺毙的脸,像烙铁一样深深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想逃离这里,逃离这该死的、吞噬未来的诡异酒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醉意和恐惧带来的瘫软。他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粗糙的手掌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划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他艰难地撑起沉重的身体,撞开身边几张同样醉醺醺、对此毫无反应的酒客,跌跌撞撞地扑向酒馆那扇沉重的、裹着铁皮的大门。
寒风如同等候多时的恶兽,在他拉开门的瞬间,裹挟着更加刺骨的冰晶和浓得如同实质的、带着咸腥与死寂味道的白色寒雾,猛地灌了进来!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