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金属质感似乎还能透过纸张传递出来,带着一丝残存的、令人心悸的余韵。
他闭着眼睛,却没有睡。几天前的风暴似乎已经平息,但并非没有痕迹。他的脸依旧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不再像惊弓之鸟般仓惶。那场诡异的遭遇,如同一次灵魂深处的地震,摧毁了一些东西,也重塑了一些东西。纳斯坚卡的拥抱和那句“重要的是此刻的选择”,像锚一样,将他从混乱的漩涡中拉回现实的岸边。
然而,那个破碎的杯子,依旧是一个必须处理的“残骸”。它不属于他,不属于圣彼得堡区那个狭小的房间,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它属于那个古老的、充满血与火的诺夫哥罗德,属于那个献出它又被它映照过的灵魂。老头那句“缘起则聚,缘尽则散”的箴言再次浮上心头。他与这魔杯的缘,起于一场逃避猜忌的冲动,终于一次毁灭性的爆发。如今,是该彻底了结的时候了。他决定将它归还,归还给那片诞生它的土地,归还给那古老的河流,让冰冷的河水冲刷掉它所有的诅咒和记忆。
火车发出长长的、疲惫不堪的汽笛声,缓缓驶入了诺夫哥罗德老城那座同样古老、布满岁月污痕的车站。弗拉基米尔随着稀疏的人流下车。空气比圣彼得堡区更加凛冽,带着沃尔霍夫河宽阔水面上吹来的、刺骨的湿寒。天空是低垂的、均匀的铅灰色,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铁板压在头顶。
他没有再去那个混乱的古董市集。老头和那个摊位,仿佛从未存在过,又或者只是他混乱记忆中的一个幻影。他径直穿过依旧显得湿漉漉、行人稀少的街道,走向城市边缘那片开阔的河滩。
沃尔霍夫河在冬日里显得格外辽阔而沉静。河水是深沉的灰绿色,缓慢而有力地流淌着,水面上漂浮着零星的碎冰,反射着天光冰冷的微芒。宽阔的河岸覆盖着枯黄的芦苇和湿漉漉的鹅卵石,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那片铅灰色的天际线。风从河面上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水腥气,毫无阻碍地穿透弗拉基米尔不算厚实的大衣。远处,古老的克里姆林宫(诺夫哥罗德内城要塞)的轮廓在灰蒙蒙的背景下显得有些模糊,那些洋葱头圆顶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河滩空旷寂寥。只有弗拉基米尔一个人。脚下湿冷的鹅卵石发出单调的摩擦声。风声在耳边呜咽,如同无数亡魂的低语。他走到水边,停下脚步。冰冷的河水拍打着岸边的石头,溅起细小的、同样冰冷的水花。
他蹲下身,解开旧报纸。那只破碎的银杯露了出来。扭曲的杯身,狰狞的黑色裂缝,死寂的灰白色泽……在铅灰色的天光下,它显得如此丑陋、冰冷、毫无价值,只是一堆被诅咒污染的废金属。弗拉基米尔凝视着它,几天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幻象带来的巨大冲击感,此刻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剩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种在风暴过后,面对废墟时的平静。
“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老头转述的佛陀箴言在风中飘散。这杯子,这摊主,纳斯坚卡,甚至那些幻象中的蒙古人……都是他必须遇见的“人”吗?都是为了教会他一些什么?教会他选择的重量,猜忌的毒害,牺牲的悲壮,还有……释怀的艰难与必要?
他拿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