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最大的、带着狰狞裂痕的碎片。冰冷的金属触感依旧刺骨。他手臂用力一挥,将碎片远远地抛向灰绿色的、深沉的河心。
碎片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无声无息地落入水中,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瞬间就被流动的河水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扭曲的杯脚,杯身的残片……他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将手中那来自深渊的残骸,一块一块,投入沃尔霍夫河永恒的沉默之中。没有声响,没有回音。只有河水缓慢、冰冷、无情地接纳着它们,将它们带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最后一块碎片脱手。弗拉基米尔直起身,望着眼前辽阔、冰冷、亘古流淌的河流。风更猛烈了,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脸颊生疼。巨大的空旷感包裹着他。河对岸的旷野在灰暗的天幕下延伸,无边无际,荒凉而肃穆。几只黑色的寒鸦掠过铅灰色的天空,发出几声短促而喑哑的鸣叫。
老头那沙哑的声音,带着命运的最终裁决,最后一次清晰地在他心中响起:“行出自愿,事过无悔,不负遇见,不谈亏欠。”
他买下了杯子,饮下了苦酒,砸碎了魔镜,承受了痛苦,选择了释怀……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此刻站在这冰冷的河岸,面对这无尽的荒凉和沉默,便是他为这些选择所支付的、最终的“账单”。没有怨怼,没有后悔。因果的锁链沉重如山,但他选择背负它,站立于此。
释怀。并非轻松。而是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沉重的行囊,依然选择向前走去。因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该去的地方;无论遇见什么,都是该遇见的人。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最后望了一眼那吞噬了魔杯碎片的、深不可测的灰绿色河水,然后转过身,裹紧了冰冷的大衣,一步一步,踏着湿漉漉的鹅卵石,朝着城市的方向,朝着那个有着温暖灯光和紫罗兰香气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在他身后打着旋,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首古老而苍凉的送别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