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的酒糟鼻喷着白气,发出低沉的笑声。整个事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推了一把,开始沿着一条陡峭、湿滑、布满冰凌的斜坡,朝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某部小说里那种癫狂、血腥、充满宿命论叹息的结局方向,无可挽回地狂奔而去。
第一次流血事件,官方记载是发生在伟大的十月革命二十一周年纪念日的次日。那天的《列宁格勒真理报》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刊登了一则极其简练的通讯稿:“本市库兹涅奇诺夫市场发生一起因商业纠纷引发的轻微肢体冲突。据初步调查,起因系‘渔业公社’成员在鳕鱼批发价格计算方式上产生学术性分歧。有关部门已介入,秩序良好。” 多么美妙、客观、充满学术气息的“分歧”啊!
然而,冰冷的铅字背后,是滚烫的鲜血和刺骨的仇恨。事件的真相是:当谢尔盖那把磨得锃亮、曾肢解过无数头猪的沉重切肉刀,裹挟着风声第三次呼啸着擦过伊万冻得通红的耳朵(削掉了一小片冻疮)时,伊万·费奥多罗维奇,这个被逼到绝境的卖鱼人,长久压抑的火山终于爆发了。他不再躲闪,而是猛地从身后的冰桶里抽出一条冻得像铁棍似的鲱鱼——那本是顾客预订的晚餐食材——带着积攒了数月的屈辱和鱼摊被毁的绝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抽向德米特里那永远泛着伏特加气味的、硕大的红鼻子!冻硬的鲱鱼如同一条银色的鞭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鼻梁骨可能碎裂的闷响和德米特里惊天动地的惨嚎。
瞬间,摊位倒塌,鱼虾乱跳。铸铁秤砣成了凶器,咸鱼桶成了盾牌。三个男人,像三头发疯的野兽,在腐烂的鱼内脏、破碎的冰块和飞舞的劣质卢布中翻滚、撕咬、嚎叫。谢尔盖的切肉刀寒光闪闪,伊万的冻鲱鱼上下翻飞,德米特里则抡起了他那沉重的腌菜石臼。这场“学术分歧”的结果,是三人头破血流、筋断骨折(德米特里的鼻梁确实塌了),被闻讯赶来的民兵像拖死狗一样扔上卡车,送往了基洛夫工厂医院那充满消毒水和呻吟的急诊室。
在那里,命运再次展示了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幽默感。一个满脸倦容、动作粗鲁的护士,手头没有足够的绷带,顺手抓起旁边一摞准备丢弃的旧《真理报》,粗暴地撕下版面,用来包扎他们汩汩冒血的伤口。当沾满鲜血和鱼腥的报纸紧紧裹住谢尔盖血流不止的头皮时,旁边一个眼尖的实习医生突然指着报纸一角惊呼起来:“看!是她!” 众人凑近那被血浸透、变得模糊的铅字和图片——就在包扎谢尔盖头部的报纸碎片上,赫然印着一张清晰的照片!照片上,娜杰日达·普拉托诺夫娜·霍缅科同志,胸前佩戴着一朵硕大的纸红花,正站在一个挂着“社会主义商业竞赛模范”横幅的领奖台上,笑容灿烂,目光炯炯有神,仿佛在嘲弄着眼前这三个缠满她“事迹”报纸的失败者。照片下方的配文热情洋溢地歌颂着她“在响应联合经营号召、提高服务效率、促进市场和谐方面做出的卓越贡献”。伊万看着照片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笑脸,又看看身边两个同样缠着这份“荣誉”报纸、哼哼唧唧的难友,一股混合着荒诞、恐惧和黑色幽默的冰冷感觉瞬间攫住了他。
两年零三个月。这是时间在沃尔库塔劳改营那永无休止的严寒、无情的矿井和看守的皮鞭下,缓慢蠕动的刻度。在深入冻土层之下、昏暗如地狱回廊的矿井深处,空气里弥漫着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