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的煤灰、汗臭和绝望。德米特里·瓦西里耶维奇,他那曾被冻鲱鱼亲吻过的红鼻子似乎更大了,上面覆盖着紫黑色的冻疮。他蜷缩在冰冷的通铺角落,借着矿坑里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灯光,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布满裂口的手指,艰难地捏着一小截铅笔头——这是他用自己的半份黑面包贿赂看守换来的。他在给远在千里之外、年迈体衰的母亲写第117封信。信的内容大同小异:思念、虚假的平安、对未来的空洞许诺。他不敢写这里的寒冷、饥饿、无休止的劳作和看守的残暴。写到末尾,他习惯性地在信纸那狭窄的、沾满煤灰的边缘空白处,无意识地涂鸦起来。线条扭曲、笨拙。渐渐地,一个轮廓显现出来: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高高举起一个沉重的、形状分明的物体……那是铸铁秤砣!秤砣的下方,是一个侧着的光头轮廓……谢尔盖!
德米特里像被闪电击中般僵住了。铅笔头掉在肮脏的铺板上。他死死盯着自己无意识的涂鸦——娜杰日达用秤砣砸向谢尔盖太阳穴的瞬间!这个被劳改营的苦难磨得近乎麻木的脑子,突然像生锈的齿轮被强行灌入了滚烫的机油,猛地转动起来!所有零碎的片段:烟熏鲱鱼的贿赂、猪膀胱的羞辱、市场管理员的广播腔、腌黄瓜汁画的符号、冻鲱鱼抽在鼻梁上的剧痛、报纸照片上灿烂的笑容……在这一刻,被这幅简陋的速写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冰冷刺骨的真相!
“哈……哈哈哈……”一声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猛地推醒了旁边铺位上同样形销骨立的谢尔盖和伊万,颤抖的手指指着那幅涂鸦。三个伤痕累累、被北极圈永昼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男人,借着昏光看清了画上的内容。一瞬间,一种洞悉了魔鬼全部诡计的、混合着巨大荒谬感和迟来醒悟的狂笑,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们所有的堤防。他们笑得浑身抽搐,笑得涕泪横流,笑得用拳头捶打着冰冷的床板,笑得直到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浸湿了肮脏的棉裤——他们笑到尿失禁了!在歇斯底里的狂笑中,他们终于明白了:那个该死的乌克兰女人,娜杰日达·普拉托诺夫娜·霍缅科!她的鱼摊从来就不需要和任何人“合并”!她精妙的阴谋,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目的:利用那该死的“联合经营”政策作为杠杆和绞索,利用官僚机器的愚蠢和暴力,将她所有的竞争对手——伊万、谢尔盖、德米特里——一个接一个地送进这北极圈永昼的地狱里,让他们在这片连灵魂都会被冻结的土地上,像那些被遗忘在桶底的咸鱼一样,慢慢地、彻底地腐烂掉!
一九三九年的解冻期,带着一种虚伪的暖意降临列宁格勒。涅瓦河上的冰层发出呻吟,开始碎裂。三个形容枯槁、眼神深处刻着永久冻土痕迹的男人,带着沃尔库塔劳改营颁发的、盖着血红印章的“精神正常证明”(这本身就是个绝妙的讽刺),如同三具行走的骷髅,踉跄着回到了库兹涅奇诺夫市场。他们口袋空空,但胸膛里燃烧着比北极光更冰冷的复仇火焰。用德米特里母亲那点微薄的、赖以活命的养老金(他们编造了一个关于“北方建设急需投资”的动人谎言),他们从一个神秘的地下渠道,换来了三把寒光闪闪、刀身狭长、带着嗜血弧线的芬兰刀。这种刀,以其锋利和致命闻名,此刻正紧紧贴着他们冰冷的大腿内侧,如同三颗随时准备引爆的复仇炸弹。
在一个飘荡着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