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时一样骤然消失,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伊里奇狂跳不止的心。
看门人老布别卡,一个在大楼里待了快半个世纪、脸上皱纹比地图上的河流还多的老头,在楼梯间用他缺牙的嘴吧嗒着呛人的马合烟。烟斗里飘出的灰白色烟圈,竟然在空中奇异地组成了不断上升的五年计划生产指标图表。 “斯捷潘诺维奇同志还在加班呢,伊里奇同志,”布别卡的声音嘶哑,像生锈的铰链,“他是个好同志,真正的模范。昨夜……大概三点钟,他还帮我修正了值班日志里的几个拼写错误——用他那冻僵的、半透明的手指,从门缝底下把修改好的纸片塞进来。字迹有点抖,但完全正确。”
伊里奇的理智告诉他该去看医生了,或者至少去喝个烂醉。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是好奇?是恐惧?还是对死去朋友那难以言说的愧疚——驱使着他开始在下班后偷偷留在办公楼里,窥探那间被诅咒的财务室。
第三夜,他看到了“它”。
蜡痕已经从墙壁上流淌下来,在地板上凝聚、塑形,形成了一个模糊但完整的人形轮廓。那些从奖状上剥落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巧手操纵,漂浮起来,拼凑出一件依稀可辨的中山装轮廓。那个苍白、半透明的影子坐在安德烈的椅子上,正用由冰凌构成的、不断滴着水的手指,敲打着老式的木质算盘。
嗒…嗒…嗒…嗒… 算珠碰撞发出的冰冷、精准的声响,与伊里奇记忆深处医院急救室里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象征生命终结的忙音——那漫长、平坦、宣告死亡的音符——完美地、恐怖地同步着。
就在这时,工厂午夜的汽笛撕裂了城市的寂静,发出巨大的、哀嚎般的鸣响。那个影子突然停下了动作,它的头部——一团旋转的、由更多奖状碎片和蜡痕组成的模糊物质——转向门口,正对着躲在阴影里瑟瑟发抖的伊里奇。在那本该是脸部的中央,两条用鲜红的红旗绶带粗糙缝制而成的嘴唇,缓缓张开,一个声音从中流出,不是通过空气振动,而是直接钻进伊里奇的脑海深处,冰冷而急切,不容拒绝:
“伊里奇同志,请把第十八个季度的先进个人申报表放在门缝
伊里奇连滚爬爬地逃走了,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
黎明时分,天色灰蒙,一种绝望的勇气驱使着伊里奇回到了财务室。鬼影已经消失,只留下满屋狼藉和刺骨的寒冷。他发疯似的翻找着安德烈那十七本荣誉证书,仿佛答案就藏在其中。在第十七本证书坚硬的封皮夹层里,他的手指触摸到了一样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抽出来。那是一张纸,边缘已经磨损,上面是用稚嫩的蜡笔画的一幅画: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女孩站在一栋房子前,旁边是一个高大的、没有五官的男性火柴人,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公文包。天空中有个黄色的、带着笑脸的太阳。背面是幼儿园老师工整的字迹:“爸爸回家日:____”。日期栏那里,始终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接着,像一场无声的雪崩,无数用彩色糖纸折成的千纸鹤从账本的页缝里、从抽屉的角落中簌簌落下,几乎要将他淹没。每一只翅膀上,都用几乎微不可见的铅笔迹,写满了重复的三个字:“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成千上万遍,那是死者无法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