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包在火焰中发出惨叫。烧焦的档案纸灰如黑蝶满屋飞舞,每片都印着某人的罪证:食堂厨师往罗宋汤吐痰,打字员偷走办公用品,谢尔盖自己把勃列日涅夫肖像画当飞镖靶——而伊万签署了所有见证文件。
玛拾起一片纸灰,童声清脆:“爸爸的脸在哭呢。”
柳德米拉突然砸碎汤锅。甜菜汤在地上蔓延如血泊,映出天花板上浮现的无数人脸——都是伊万这些年被迫整理过的“问题档案”主角。她抄起东正教圣像泼洒圣水,却让那些人脸扭曲成苏维埃标语的斯拉夫字母:
“健忘是公民美德”
谢尔盖的嘉奖令在次日送达。奖励伊万“主动加班整理历史档案”,奖品是副局长珍藏的1955年份格鲁吉亚红酒。伊万攥着酒瓶站在副局长办公室外,听见里面传来两种声音——谢尔盖正在用慈父般的语调接电话:“是的,切尔诺梅尔金同志确实展现了惊人忠诚...”
但门缝下渗出的另一道声音,却是用某种非人语言重复嘶吼:“吃够一百个灵魂就能顶替他的职位...”
伊万冲进门时,看见谢尔盖的嘴巴保持微笑弧度,喉咙里却探出第二张长满獠牙的嘴。办公室背景墙上挂满荣誉锦旗,绒线突然崩裂,绽出无数窥视的眼球。
“万尼亚!”谢尔盖双唇发出欢快呼喊,同时喉间獠牙嘴喷出恶臭,“正好要给你看有趣的东西!”
副局长拉开档案柜,取出的竟是伊万女儿的画册。翻到某页涂鸦:三个火柴人手拉手站在房子前,屋顶却盘踞着黑色章鱼状生物。
“孩子们总能看到真相,”谢尔盖的指甲突然变长,划过画中章鱼,“比如你女儿就知道楼里藏着‘奥卡河吃文件者’——1921年饥荒时,某个官员把灾情报告全吃了充饥,死后变成专吃真相的怪物。”
伊万想起柳德米拉的警告:永远要牢记对方丑陋的一面。但他只是躬身接过画册:“玛莎想象力太丰富了,该少看些科幻小说。”
转身时,他瞥见谢尔盖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两个——一个在批文件,另一个正啃食着自己的内脏。
第十七夜,伊万在档案室深处迷路了。本该是洗手间的地方出现了标着“1941-1945特殊处理档案”的区域,铁门用古拉格风格的重锁封闭,锁孔却滴着新鲜血珠。
打字机自行启动,吐出带肉屑的纸条:“想想柳德米拉的乳腺癌诊断书还在副局长保险柜里”
幽绿磷火中,谢尔盖的身影从档案堆里浮现:“万尼亚,组织需要你完成最后一步——吃掉1980年奥运会预算超支报告。”
伊万抓起金属档案盒砸去。对方头颅凹陷处涌出蛆虫,却仍在微笑:“你女儿今天在幼儿园画了很有趣的画呢...”
崩溃的伊万疯狂吞吃文件。酸臭墨汁混着纸浆滑过喉咙时,他看见自己的双手变成半透明状,体内流动着被篡改的历史数据。墙里传出赞赏的鼓掌声,某个带德国口音的声音说:“终于有个理解档案艺术真谛的同志了。”
他在昏沉中被拖到某面镀水银镜子前。镜中映出的却是谢尔盖的脸,而真正的副局长正站在他身后微笑:“恭喜通过忠诚考验,现在你是‘吃文件者’候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