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沥青路面的裂缝中,像被大地本身吞噬。他徒劳地拽着那根冰凉的金属管,管壁滑腻如蛇皮。
“第聂伯河也喝柴油了?”尼古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递来半瓶“斯托利查亚”伏特加。酒液灼烧喉咙时,伊万注意到朋友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油泥。“从昨天到现在,已经丢了四百升。”尼古拉苦笑着,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幻化成扭曲的十字架,“我听说,去年在莫吉廖夫,有个司机的柴油被抽干后,油箱里爬出只黑甲虫,背上刻着‘计划外损耗’……”远处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是来自奥廖尔的年轻司机谢尔盖,他车上运的是给新生儿的奶粉,此刻正随着柴油的流失,在价值上一寸寸化为乌有。伊万灌下最后一口伏特加,辛辣感直冲天灵盖。他想起玛琳娜的咳嗽声,想起她藏在柜底的结核病诊断书——那张纸和货运单一样,都是通往地狱的单程车票。
黎明时分,口岸依然没有开放迹象。诡异的是,白俄罗斯方面的边防军全部换成了陌生面孔。这些士兵戴着不合时宜的厚手套——即使在零下三十度,也没人会戴这种能塞进整个拳头的毛皮手套。伊万假装检查轮胎,凑近哨所观察:士兵查验证件时手指僵硬如提线木偶,手套缝隙间渗出沥青般的黑渍。最骇人的是他们的瞳孔,在晨曦中呈现出奇特的琥珀色,像被树脂封存的远古昆虫。当一个司机抱怨“我们不是牲口”时,所有士兵的嘴角同时上扬,露出完全同步的微笑,整齐得如同用圆规画出的弧线。
“像提线木偶。”伊万嘟囔着往回走,军靴踩碎积雪发出脆响。突然,左前轮发出沉闷的“噗嗤”声——不是陷进雪地,而是被某种沥青般的黑色物质主动缠绕吞噬。那黑泥泛着油腻的光泽,正沿着轮毂向上攀爬,速度比融化的焦糖还快。他猛打方向盘倒车,车轮空转着溅起黑泥,泥点甩在挡风玻璃上竟发出类似人类牙齿打颤的“咔嗒”声。惊恐中他抓起撬棍猛铲,黑泥如活物般收缩躲闪。当他终于挣脱时,带起的黑色丝线在空中扭结成俄文字母“Ж”,旋即融化成恶臭的油滴,渗进雪地时发出“滋啦”的灼烧声。
“道路活了!”某个司机尖叫起来。整条公路突然变成粘稠的黑色沼泽,数十辆卡车的车轮被吞噬。更可怕的是,那些早已停在路边的废弃车辆——一辆锈迹斑斑的“伏尔加”、半截露出雪面的“嘎斯”货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仿佛被地底巨兽啜饮。伊万看见谢尔盖的卡车像沉入沥青湖的铁棺,车顶天线最后消失前,还倔强地指向波兰方向。地质学家伊戈尔·彼得罗维奇从“首都人”轿车里爬出,眼镜片上结满冰霜:“是热沥青返涌!地壳运动!”但他的声音被更多怪象淹没:路标上的箭头开始自主旋转,交通指示牌浮现出只有夜间才能看到的荧光符文(伊万瞥见西里尔字母拼出的“此路不通”字样在黑暗中幽幽发亮),公里桩像温度计般伸缩起伏,001号桩竟在十分钟内长高了半米。
当局派来的所谓“道路维修队”更加可疑。这些穿着橙色反光服的人从不摘通向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罐车。每当抽吸开始,地底就会传来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像是无数铁钉在刮擦棺材内壁。伊万假装帮忙,凑近泵车观察:黑泥在透明管道中翻滚时,隐约可见微小的金属碎屑——那是谢尔盖卡车上的镀铬装饰条!一个维修工突然转身,面罩缝隙中透出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