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头顶喷涌而出,迅速缠绕、包裹住整个车厢内部。在蛛网般密集的发丝间隙,安德烈惊恐地看到她的脸正在发生恐怖的变形——皱纹舒展,皮肤变得异常光滑红润,眼神变得坚毅而充满劳动的喜悦,最终定格成某个早已褪色的集体农庄宣传画上的标准女庄员形象!画中人扛着麦捆,笑容灿烂得能照亮整个苏联。与此同时,车厢角落那个积满灰尘的旧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中,传出一个字正腔圆、带着勃列日涅夫时代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官僚腔调的声音:“……我们必须清醒认识到……第聂伯河水电站的建设进度……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明证……” 但声音瞬间扭曲、拉长,变成无数重叠的、撕心裂肺的哀嚎:“……这条下坡路没有尽头……没有尽头……没有尽头……” 哀嚎声中,还夹杂着矿井的轰鸣、核警报的尖啸、战场的炮火和冻僵的士兵最后的喘息。
安德烈崩溃地发现自己的左手小指正在玻璃化!皮肤变得透明、脆弱,像劣质的玻璃制品。透过这层诡异的透明,他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粉白色的肌肉纤维在抽搐,更深处,是惨白的指骨——而那指骨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扭曲的西里尔字母!字母像活虫一样缓缓蠕动。他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谢尔盖的军大衣彻底融化了,变成粘稠、滚烫的沥青状物质,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座椅上,只露出痛苦扭曲的脸和那只抓着酒壶的手。谢尔盖徒劳地挣扎着,沥青已经漫过他的胸口,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只有瓦西里依然稳健地驾驶着,他的近视眼(那只浑浊的右眼)在绝对的黑暗中,竟然射出两道雪亮、稳定、如同探照灯般的光柱,穿透迷雾,照亮前方扭曲的道路。
“其实我挺喜欢这段旅程,安德烈·彼得罗维奇。”瓦西里敲打着假肢,发出清晰、规律的摩尔斯电码节奏(滴-滴-滴-嗒-嗒-嗒-滴-滴-滴——SoS),声音在哀嚎和乌鸦的聒噪声中异常清晰,“每天都能遇见新乘客,听你们讲述不同时代的故事……谢廖沙的战场,玛尔法的农庄,还有你……首都来的年轻人,带着你那张快消失的护照……多棒的故事啊!比伏特加带劲儿多了。这车啊,它不载人,它载的是……记忆的碎片,是时间的残渣。”他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笑容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种永恒摆渡者的疲惫和……满足?
车速突然毫无征兆地减缓,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浓雾中,一座令人窒息的、由无数报废车辆堆砌而成的巨大金字塔赫然出现!生锈的卡车头、扭曲的轿车残骸、断裂的公交车厢,层层叠叠,高达数十米,像一座献给钢铁之神的祭坛。金字塔的最顶端,坐着一个穿着笔挺交警制服的巨大身影。当面包车缓缓靠近时,借着瓦西里眼中射出的光柱,安德烈看清了那制服——是用无数层肮脏发黄的裹尸布缝制而成!肩章不是金属,而是两盏在寒风中摇曳不定、散发着幽绿火焰的烛火!交警的脸隐藏在帽檐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窝,里面燃烧着冰冷的、非人的蓝火。
“驾照。”交警的声音响起,不是人声,而是生锈的轴承在巨大压力下强行转动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剧痛。
瓦西里笑嘻嘻地,用左手(那只手此刻看起来异常灵活)指着自己蒙着黑布的左眼窝:“在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