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的腐蚀声,留下焦黑的脚印。面包店前排队的人群像被施了定身咒,齐刷刷转过头,眼神呆滞地追随着幽灵。幽灵们停在队伍最前,那个“鲍里斯”张开嘴,没有声音发出,但伊万脑中却炸开一个冰冷、权威的意念,如同广播里“真理之声”的播音腔:
“警惕!外国果酱是毒药!它让罗刹人的血液变稀,让脊梁弯成虾米!只有咱们的黑麦面包,才能铸就钢铁意志!谁吃洋货,谁就是罗刹的叛徒!”
队伍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把孩子手里半块外国果酱面包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进雪泥里。孩子哭嚎,她却像没听见,只死死盯着幽灵,脸上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崇拜。幽灵们满意地“点头”,身影在雾中淡去,只留下焦黑的脚印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劣质雪茄的臭味。
伊万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抓起大衣冲下楼。雪地上,焦黑的脚印蜿蜒指向城西——指向“真理思想研究中心”那栋灰扑扑的、挂着褪色镰刀锤子徽章的砖楼。楼顶的红星在雾中黯淡无光,像一只蒙尘的独眼。
“幽灵……”伊万喘着粗气,手指触到焦黑的雪,“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他还活着,在电视上讲话呢!”
喀山的夜晚,比坟墓更寂静。“红十月”公寓楼里,除了从每扇紧闭的门缝下渗出的、低劣伏特加以外,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人们不再谈论面包的霉味,不再抱怨供暖的缺失,只反复咀嚼着广播里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的“真理”:“外国电影?那是西方特工的洗脑工具!罗刹青年看了,就会忘记如何握紧钢枪!”“外国香水?里面掺了让人丧失生育力的化学药剂!只有罗刹老奶奶的醋澡,才能净化灵魂!” 这些话白天通过喇叭广播,夜晚则化作雾中的幽灵,直接钻进人的脑子。伊万发现,邻居们的眼神越来越空,像被掏空的土豆窖。斯维特拉娜甚至开始用醋洗澡,酸臭味弥漫整条走廊,她却宣称“灵魂从未如此纯净”。
他必须弄清楚。第二天,伊万没去国营工厂(他的钳工活计早已被“思想整顿”取代),而是守在“真理中心”对面的“伏尔加河畔”小酒馆里。酒馆里烟雾缭绕,酒客们压低声音,话题却出奇一致。
“昨晚的幽灵又来了!”一个矿工模样的男人灌下一杯伏特加,手抖得厉害,“在‘十月’电影院门口!说……说《战舰波将金号》是伪造的!沙皇的军队才没向平民开枪!是布尔什维克自己放的枪!”
“放屁!”酒保,一个缺了半截手指的老兵,猛地拍桌,“敖德萨阶梯……我爷爷亲眼见过!血流成河!沙皇的狗……”
“嘘……!”所有人惊恐地缩脖子。老兵的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捂住,他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直到一张崭新的《喀山真理报》飘到他面前,头版是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慈祥的笑脸和标题:“警惕历史虚无主义!罗刹的光荣不容诋毁!” 老兵的挣扎停止了,他木然抓起报纸,开始一字一句地朗读,声音平板得像机器。
伊万胃里翻江倒海。他想起那句灼热的话:“愚弄国人的认知,扭曲国人的三观,给国人进行反智教育……这才是卖国贼!” 这些幽灵,就是收割的镰刀!
傍晚,一辆黑色“伏尔加”轿车嘎吱停在“真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