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整个斯托尔贝都知道“伊万捡到了宝贝”。
消息是杂货店老板娘彼得罗芙娜散播的。她清晨去井边打水,看见伊万从森林方向回来,大衣鼓出一截不自然的轮廓,像偷偷揣着一根面包。彼得罗芙娜的想象力被饥饿年代训练得比狗还灵,她立刻断定:伊万带了“违禁品”。
“违禁品”在罗刹国可以是一条美国巧克力,也可以是一尊圣像,更可以是一只会长出眼睛的断手。彼得罗芙娜选择最惊悚的版本——因为越惊悚,越能在集体澡堂里换来最长的叹息与最高的水温。
不到中午,镇公所门前就聚起一堆人。阿尔乔姆·伊万诺维奇——集体农庄主席,一个能把“集体”两个字说得像两枚铁钉的人——站在台阶上,用扩音器喊话:
“同志们!有人私藏危险生物!
这是旧时代残渣对苏维埃联盟的挑衅!
我们必须把那只手夺过来,
交给区里的科学家做实验!”
人群里爆发出零星的掌声,更多的却是交头接耳:
“听说那手能预言天气。”
“听说它知道地下哪里有黄金。”
“听说它会在夜里替主人写申请书,一写就批,一批就发粮票!”
流言像雪球,滚过每一条结冰的巷子,滚到伊万的小木屋前,变成一堵实实在在的“人墙”。
伊万被敲门声吵醒。他打开门,看见全镇三分之一的成年人都挤在他家篱笆外,鼻尖冻得通红,眼里却燃着绿色的火。阿尔乔姆站在最前排,手里举着一份盖红章的文件:
“斯维特洛维奇同志!
经镇革命委员会一致决定,
你须立即上交不明生物体!
否则以‘破坏集体安全’论处!”
伊万没说话。他侧身让开一条缝,人群蜂拥而入,像一群闻到血腥的北极狐。他们在屋里翻箱倒柜,掀床垫、撬地板、把《死魂灵》撕成雪片,却连一根多余的手指都没找到。那只手不见了——或者说,它自己走了。
阿尔乔姆不甘心。他命令伊万当众脱大衣,脱毛衣,脱到最后一件衬衫。寒风从破窗灌进来,在伊万肋骨间弹奏。人群忽然安静:伊万瘦得像个稻草人,胸口却印着一个新鲜的掌纹,青紫色的五指清晰可见,仿佛那只手已经长进他的肉里。
“这是什么?”阿尔乔姆用钢笔戳那掌纹。
“别人的胎记。”伊万答。
“谁的?”
“也许是我自己的,也许是你的。”
阿尔乔姆听出弦外之音,脸色比雪还白。他挥手示意大家撤退,却在门槛处回头,扔下一句:
“你会后悔的,瘸子。
在斯托尔贝,不合群的人
连墓碑都是斜的。”
掌纹开始说话,是在三天后的夜里。
伊万躺在床上,听见胸口传来细小的咀嚼声,像老鼠啃木头。他点亮煤油灯,看见掌纹的指尖处鼓出五颗肉芽,肉芽迅速长成完整的指头,接着是整个手掌——那只手从他体内剥离,像蜕皮的蛇,却不见血。手落地后,冲他挥了挥腕部,示意跟上,然后爬向门口,留下一串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