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乔姆的嘴还在动,却发不出声音;
彼得罗芙娜的围巾被火烧焦一角,她却浑然不觉;
孩子们停止追逐,像被冻住的陀螺……
伊万听见那只手在他体内说话,声音平静得像深井:
“看,
这就是他们说的‘群’。
你一旦站在他们头顶,
他们就再也看不见你。”
雪手开始崩塌,伊万随之落地,却毫发无损。火堆被雪水浇灭,升起浓雾,雾中浮现一行行由冰晶组成的字:
“你们想要手,
手给你们。
它将在每个口袋里
写下你们最怕看见的名字。”
雾散后,广场空无一人。镇民们像被风吹散的火柴,各自逃回黑洞洞的屋子,插门闩、拉窗帘、把过期圣像塞进炉膛。阿尔乔姆在雪地里跪了很久,直到月亮升起来,照出他影子旁边——另一只影子,手的影子,正从他胸口缓缓长出。
第二天,斯托尔贝陷入诡异的寂静。
商店不开门,学校不上课,连公鸡都忘了打鸣。伊万走在街上,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被墙壁反弹,像跟随一只看不见的队伍。他来到杂货店,发现门板被钉子封死,缝隙里透出彼得罗芙娜颤抖的声音:
“走开!
我们不需要你的‘顾问’!
我们合群,
我们不怕孤独!”
伊万转身,看见阿尔乔姆站在镇公所台阶上,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鬓角挂满冰碴。主席手里举着一份新的公告:
“经镇革命委员会一致决定,
伊万·斯维特洛维奇因‘煽动超自然恐慌’
被永久驱逐出斯托尔贝。
即时生效。”
伊万没争辩。他回到小屋,把《死魂灵》塞进背包,把仙人掌连盆包好,把煤油灯倒空——灯油可以助燃,但他不需要了。临走前,他解开衬衫,看见胸口的掌纹已完全消失,只剩一块光滑的皮肤,像从未被任何手触摸过。
伊万离开斯托尔贝的那天,雪停了。
他踩着滑雪板穿过森林,来到废弃矿井。井口结着厚厚的冰,像一面照妖镜。他俯身,在冰面上写下最后一句话:
“你们的手,
已经回到你们自己身上。
愿它指引你们
继续合群。”
写完,他把背包里的“断手”拿出来——那其实只是一只普通的羊毛手套,童年时母亲给他织的,大拇指处还留着咬过的线头。手套被风吹得鼓胀,像一只告别时挥动的手。伊万把它扔进矿井,转身,再没回头。
斯托尔贝的传说,后来有了新版本:
有人说,那只雪手每年丰收节都会出现,指节上挂满镇民偷偷系上的布条——祈求免灾、祈求粮票、祈求孩子不再尿床;
有人说,阿尔乔姆主席在退休前夜失踪,只留下一件空荡荡的衬衫,胸口处被烧出一个完美的掌印;
还有人说,在月圆之夜,如果独自穿过森林,仍能听见一个声音重复:
“孤独者,别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