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写信。
伊万挖着鼻孔,那年我因为多领了一块面包,被厂保卫科关了三天禁闭。
1968年布拉格之春,谢尔盖继续说,仿佛没听见,我代表外贸部去捷克斯洛伐克,住的是总统套房。酒店服务员是个金发姑娘,每晚都给我送伏特加……
1968年,伊万打断他,我老婆生孩子,因为没带生育许可证,被医院拒之门外。孩子死在去医院的路上,就因为排队买面包迟到了五分钟。
谢尔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沉默。他想起自己那个在首都医学院读书的儿子,如今在瑞士当医生,每年只寄一张圣诞卡。而伊万,他猜,可能连孙子都没见过。
长椅第三次颤动,这次两人同时感到椅面在下沉,像一块融化的冰。谢尔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皮鞋正慢慢陷进木头里,仿佛长椅是沼泽。他惊恐地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被牢牢吸住。
别动,伊万平静地说,它在吃我们。
什么?
这张长椅,伊万指了指椅背上的裂纹,它专门吃将死之人。我昨天看见老瓦西里坐在上面,今天他的孙女在长椅下发现了他的假牙。
谢尔盖想笑,这太荒谬了。但当他试图移动手指时,发现指尖也开始渗入木头,像蜡烛融化。恐慌中,他抓住大衣口袋里的自传稿纸——那本他引以为傲的《我的光辉岁月》。
同志,他声音发抖,您知道我为什么能当上外贸专员吗?
伊万没回答,只是盯着伏尔加河冰面下蠕动的黑影。
1956年,谢尔盖继续说,仿佛在交代遗言,我举报了我最好的朋友。就因为他说斯大林是个混蛋。第二天,他被送去古拉格,我接替了他的职位。
伊万终于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我老婆死的那天,他轻声说,我排了八个小时队买面包,只为了给她临终前吃一口热的。结果医院说,死亡证明没盖章,尸体不能领走。我抱着她的尸体在走廊等了三天,就为了一个章。
谢尔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不是因为长椅的吞噬,而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愧疚。他想起自己举报朋友后,如何用朋友的公寓换了更大的房子,如何用朋友的配给证给儿子买了第一双皮鞋。而现在,他连一瓶像样的伏特加都买不起。
我的自传,他喘着气,结尾是假的。我根本不怀念什么麦浪。我怀念的是权力——那种能让别人排队而自己走VIp通道的权力。
伊万点点头,像在说我早就知道。他的左腿已经完全融入长椅,只剩一条裤管在风中飘荡。我的自传,他慢慢说,写的是排队的一生。从出生证到死亡证明,我排了一辈子队。现在,我连死都要排队。
谢尔盖突然明白了什么。同志,他急切地说,您知道区社会事务局为什么要求我们写自传吗?
为什么?
因为这是死后手续的第一步!谢尔盖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他们要我们的自传,是为了给地狱里的官僚体系准备档案!您以为死后就能解脱?天真!罗刹国连地狱都要填表格!
伊万笑了,露出几颗黄牙。我早知道了。去年我交自传时,窗口的办事员说:科罗廖夫同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