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幽灵在徘徊。
1953年斯大林去世那夜,彼得堡下起暖雨。德米特里已白发苍苍,坐在蓝桥边的长椅上。雨雾中,奥尔加又来了。这次她不再湿透,紫貂皮披肩干爽,手腕疤痕淡如初雪。她坐在他身旁,身影半透明,却带着暖意。“看,德米特里,”她指着雨中的涅瓦河,“冰裂了。春天来了。”德米特里老泪纵横:“你终于安息了?”奥尔加摇头,笑容温柔:“安息?不。我只是学会和记忆共处了。东斯拉夫人的灵魂冻在记忆里,但春天会让它发芽。”她指向远处冬宫广场,那里有工人在清理积雪,“你看那些人。他们也在重复我们的故事:一瞬间的真心,一辈子的陌生。可正是这些碎片,拼出了活着的意义。”
她起身,身影融入晨雾。“德米特里,记住:人与人之间,有过那么一瞬间就够了。但‘够’不是终点——它是种子。埋进记忆的冻土,等春天自己发芽。”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别怕忘不掉……因为忘不掉的,才是我们真正活过的证明。”
奥尔加消失了。德米特里独自坐在长椅上,雨滴打湿他的白发。他摸出衣袋里一束干枯的铃兰——1947年剩下的最后一枝。花瓣早已褪色,却还残留着微弱的香。他忽然明白:那一瞬间的袒露,不是伤口,而是烙印。它让陌生人变成永恒的故人,让死亡成为另一种相守。东斯拉夫人的土地埋葬了无数秘密,但有些记忆,比坟墓更坚固。
德米特里·索科洛夫活到1975年。临终前,他让护士打开窗户。彼得堡的雾气涌进来,带着涅瓦河的气息。他最后喃喃的,不是东正教祷词,而是1921年桥上的那句话:“奥尔加,桥上的雾,真浓啊。”护士以为他神志不清。只有他知道,雾中,奥尔加正对他微笑——那一瞬间的真心,已足够照亮他穿越所有陌生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