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公司的中央空调似乎格外卖力,冷气飕飕地钻进脖颈,冻得人指尖麻。
我捧着刚冲好的溶咖啡,试图汲取一点廉价的热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茶水间角落那场昂贵的“直播”
吸引。
林筱雅,营销部新来的漂亮姑娘,此刻正被几个殷勤的同事簇拥着。
她身上那件层层叠叠、缀满细碎水钻的昂贵婚纱,在午休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依旧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她侧着头,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甜蜜和焦躁的表情,鲜红的指甲正用力地戳着手机屏幕,声音又娇又急:
“哎呀,快了快了!
我知道来不及了……但这事儿必须现在说清楚!
你再给我几分钟就好啦!
乖啦!”
那语气黏腻得像融化的糖浆,带着不容置疑的支配感。
她面前的大梳妆镜,映照出房间里另一个身影——新郎陈涛。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灰色礼服,本该是人生中最挺拔精神的时刻,此刻却像一尊被强行嵌在画框里的雕像,沉默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离林筱雅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又像是透过她,望着窗外某个虚无的点。
他几次抬手看了看腕表,动作轻微却带着一种缓慢积累的重量。
他嘴唇似乎动过,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旁边托盘里几杯原本冒着细泡的香槟,气泡都快消失殆尽了。
门外,那排由锃亮黑色豪车组成的迎亲车队,安静地趴在八月滚烫的柏油路上,引擎盖反射着白花花的阳光。
车队旁穿着统一制服的司机们,最初还保持着笔挺的站姿,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他们的肩膀也肉眼可见地垮塌下来,有人摘下帽子扇风,有人频频看表,无形的焦灼在热浪中弥漫。
“涛涛,再等等嘛,”
林筱雅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拔出来那么一两秒,投向陈涛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慢,“他这边真的很麻烦,马上就好!
我保证!”
她涂着闪亮唇釉的嘴微微嘟起,像是在撒娇,眼神却分明没多少歉意,随即又迅黏回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陈涛脸上的线条骤然绷紧了。
那一直压抑着的、如同一张弓被拉到极限的沉默,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林筱雅那轻飘飘的“再等等”
彻底崩断了弦。
他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或许是期待她结束通话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灰烬般的疲惫和冰冷。
房间里原本刻意维持的喜庆喧闹,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喉咙,骤然失声。
只有林筱雅对着手机出的、时不时带着娇嗔的笑语还在持续,显得异常刺耳。
伴郎——陈涛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一个平时最擅长活跃气氛的大个子——此刻脸色铁青,腮帮子咬得鼓鼓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剐向林筱雅。
林筱雅的父母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她父亲搓着手,焦虑地望着陈涛,又看看女儿,嘴唇嗫嚅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
陈涛开口了,声音低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