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了多次殡葬,最初由萧后等人草葬于江都宫流珠堂。随后,江都太守陈棱将其改葬于吴公台下,唐朝平定江南后,皇帝李渊于武德五年(公元622年)七月下令以帝礼将其改葬于雷塘。
当信使手持旌节奔赴五州时,扬州雷塘的工地上,工匠们正在整修陵墓。一位老石匠边凿石刻边对徒弟感叹:
“这天下啊,就像这场葬礼,大隋的棺材入了土,大唐的根基才算真正扎稳了。”
十日后,临近八月的扬州城仍带着溽暑的余威,雷塘郊野的泥土却已翻出新痕。工部官员捧着《大唐凶礼》疾步往来,黄帛覆盖的灵柩静静停放在新掘的墓穴旁。这场迟来了十四年的葬礼,正在新旧王朝交替的晨曦中缓缓拉开序幕。
“吉时已至——”
礼官清朗的唱诵声划破晨雾,十六名身着素甲的卫卒抬起柏木灵柩。当棺木与泥土接触的刹那,前隋旧臣裴矩颤巍巍捧起一抔黄土,这位历经三朝的老人望着简朴的墓穴,不禁想起江都宫变那个血色的夜晚:
“陛下当年乘龙舟下扬州时,锦帆蔽日,笙歌彻夜…谁料今日亦归于此地三尺坟茔。”他手中黄土簌簌落下,在棺盖上撒开深色痕迹。
身着祭服的李孝恭肃立墓前,作为皇室代表主持仪式。他接过礼官递来的玉帛,朗声诵读李渊亲拟的祭文:
“隋帝杨广,承基履运,本有混一之资…然穷奢极欲,终丧邦国…”每字每句都经过史官精心打磨,既陈述亡国事实,又保持对前朝的最后体面。
随行的太常寺乐工奏起《薤露》,悲怆的挽歌在荒丘间回荡。几个自发前来观礼的扬州老者低声私语:
“听说当年在江都宫遇害时,萧皇后拆床板为棺…如今总算得享安葬。”
“唉,这雷塘倒是应景,杨帝当年在此建迷楼,如今长眠楼下,也算因果轮回。”
当覆土官开始填埋墓穴时,突然有匹快马驰来。骑手滚鞍下跪呈上木匣:“禀都督!萧皇后从突厥遣人送来随葬物!”匣中静卧着半截断弦的琵琶,一块褪色的龙纹锦帕,正是当年龙舟上宠姬弹唱时所用。
李孝恭轻叹一声,亲自将木匣放入墓室。黄土渐渐掩埋了前朝最后的印记,新立的石碑简单刻着“隋炀帝陵”四字,既无歌功颂德的谀辞,亦无贬斥罪责的判词。
夕阳西下时,祭祀的青烟尚在墓前缭绕。守陵老卒看着远去的仪仗,对同伴喃喃道:
“听说长安城里正在设五大总管府…这天下,终究是李家的了。”
残照映在石碑新凿的刻痕上,恍若为那个昙花现的盛世,画下了最后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