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汤生兄这是看什么呢,这般入神?”
“季刚兄来了。”辜鸿铭抬头,将报纸递过去,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你且看看这篇,最近很是热闹。”
黄侃接过,低头一看,轻声念道:“大国崛起?”
他近来忙着整理文选古籍,鲜少关注新闻,对这个名字颇为陌生。
待看到满篇皆是白话文,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在他看来,文章当以文言为正,白话文俚俗浅白,难登大雅之堂。
他耐着性子读下去,从葡萄牙、西班牙的航海殖民,到英国的工业革命,通篇讲的都是“贸易”、“战争”、“制度”、“机器”,没有一句提及《春秋》大义、《周礼》精神。
读完后,黄侃将报纸往茶几上一丢,冷笑一声。
“汤生兄,此等文字,也能称道?俚俗村言,记录商贾之术、坚船利炮之巧,于道统、于文脉、于君子之德,全然不提。可谓买椟还珠,犹不自知!”
辜鸿铭手持红木拐杖,慢条斯理地开口:“季刚兄何必动气。此文虽然文字粗浅,但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至少让老百姓知道,海外还有这般多的国家。”
“就是这“大国”二字在,老夫觉得过了。”辜鸿铭顿了顿,啧啧的摇了摇头,“如西洋各国,可称“强国”,却算不得“大国”。”
辜鸿铭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娶在东洋,仕在北洋,在这个年代,可谓是学贯中西,见多识广。
“真正的“大国”,应如我华夏,是一个以道德、礼义、文化为根基的文明体,而非一个只会掠夺的国家。这文稿,以老夫看来,更像是揭开洋人的精致外衣,讲了一部“海盗的发家史”罢了。”
“海盗发家史?汤生兄此言甚是!”黄侃顿时来了精神,眉头紧锁,“此文通篇所言,无非殖民、贸易、战争、制度。仿佛国之强大,尽在物质与规则。”
“彼等可知《春秋》之大义?可知《周礼》之精神?”
“无道德文章为根基,纵富甲天下,亦不过蛮夷之邦,何‘崛起’之有?”
“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此文所言,尽是“远人不服,则造枪炮以劫之”,哼,斯文扫地!”
辜鸿铭淡淡扫了黄侃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摇头,“季刚兄啊,你还是太较真了。这文章就不是写给你我看的,你我读《纲鉴易知录》,懂《十三经注疏》,可普罗大众不懂。”
“撰稿人用粗浅的白话,把西洋各国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是帮他们快速认清这个世界,这份心意,倒也难得。”
作为在西洋学习多年的辜鸿铭,他了解西洋。
在辜鸿铭看来,西方文明是一种“物质实利主义文明”,虽然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和强大的机器,但却使人变成了机器的奴隶,精神世界空虚,社会冲突激烈。
他承认西方在技术、制度层面的成功,但否定其在道德、文明层面的优越性。
所谓“有术无道”,便是如此。
辜鸿铭看得透彻,一眼便看穿了撰稿者的意图:不是要否定华夏文明,而是要让国人睁开眼,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在心中暗暗思忖“太渊”这个名字。
从这篇文字里可以判断出,这位叫“太渊”的撰稿者,必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