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宁。
既盼着电话响,又怕电话响。
第三天傍晚,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是儿子陈伟。
“妈!”
陈伟的声音劈头盖脸,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您这几天忙什么呢?怎么都不来家里看看了?芸芸一个人根本弄不过来!
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哭得没完没了,怎么哄都不行,嗓子都哭哑了!
芸芸急得直掉眼泪,饭也吃不下,觉也没法睡!
家里乱得都没处下脚了!
您就不能心疼心疼她,过来搭把手吗?”
李爱华握着听筒,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儿子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她心上。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粗糙的砂石堵住,不出一点声音。
心疼?她怎么不心疼?她心疼孙子哭哑了嗓子,心疼媳妇掉眼泪吃不下饭,更心疼儿子累成这副模样!
可是……
“我……”
她艰难地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积蓄了多日的委屈、不被理解的憋闷、还有儿子这劈头盖脸的指责,像火山熔岩一样在她胸腔里翻滚奔突,“我怎么不心疼?我心疼有用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尖锐和颤抖,“我炖的汤,嫌喝了胖!
我想抱抱孩子,说不能晃!
我想给孩子洗屁股,说洗不干净!
我哪一样做得合你们心意了?哪一样不是被你们用‘月嫂说’堵回来?我是老古董,我的法子都落伍了!
我去了,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
你告诉我,我还能干什么?!”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陈伟粗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李爱华耳膜上。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陈伟才极其疲惫地、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低声说:“妈……不是……唉……”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长长的、沉甸甸的叹息,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冰冷而单调地响着。
李爱华依旧僵硬地握着话筒,那“嘟嘟”
声仿佛不是响在耳边,而是响在她空荡荡的心腔里。
她慢慢地、慢慢地放下电话,动作迟滞得像生了锈。
窗外,天色正一点点暗沉下去,暮色四合,吞噬着最后一点天光。
屋子里没有开灯,阴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孤零零的身影吞没。
她缓缓地坐倒在冰冷的沙上,保温桶还孤零零地立在墙角,早已没了热气。
厨房里似乎还残留着鸡汤的香味,却又好像被一种更深沉的、名为失落和茫然的味道覆盖了。
她花了整整八千块请来的月嫂,那个笑容得体、条理清晰的王姐,她传授的那些“科学方法”
,那些被媳妇奉为圭臬的金科玉律,最终留下了什么?
留下了一个被“科学”
武装起来、却依旧手忙脚乱、濒临崩溃的儿媳。
留下了一个焦头烂额、满腹怨气的儿子。
留下了一个哭哑了嗓子、无人能哄好的小孙子。
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