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他以为永远沉默、永远包容的港湾,原来只是冷眼旁观的刑场。
小娟的“好”
,不是包容,是默许;不是忍耐,是放弃。
她用一种极致的方式,纵容他完成了自我毁灭的全过程。
小娟重新躺下,拉好被子,动作轻缓,没有惊动一丝空气。
房间里只剩下老王粗重、压抑、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喘息,在死寂的夜里无限放大。
窗外的天色,依旧是沉沉的墨蓝,离天亮还早。
老王睁着眼,那只浑浊的右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只尚能视物的左眼,却像燃尽的炭火,只剩下一片死灰。
小娟的话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进他每一个还能感知疼痛的神经末梢。
他觉得自己像个被剥光了示众的小丑,过往所有的放纵和得意,都在妻子平静的叙述中,变成一场彻头彻尾、荒诞可悲的笑话。
她的“好”
,原来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旁观,一场冷酷的等待。
第二天,日子依旧。
小娟准时起床,热牛奶,煮软烂的面条,吹凉了,一勺一勺喂给老王。
她的动作依旧平稳、精准,仿佛昨夜那场石破天惊的对话从未生。
老王木然地吞咽着,味同嚼蜡。
他不敢看小娟的眼睛,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此刻在他看来,比任何刀锋都锐利,比任何怒火都灼人。
张阿姨又来了,带着刚蒸好的包子。
她看着小娟给老王喂完饭,又熟练地给他按摩僵硬的右臂,忍不住再次感叹:“娟子,你这耐心真是……菩萨转世啊!
老王,你可得好好惜福!”
老王喉咙里出一声含糊的咕哝,费力地扭过头去,用那只还能动的手,徒劳地想盖住自己的脸。
惜福?他只觉得这“福气”
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焦肉烂。
张阿姨不明所以,只当他是病中烦躁。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
老王躺在摇起的病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
一只麻雀落在光秃秃的枝头,蹦跳几下,又扑棱棱飞走了。
自由。
这个词像一把钝刀,反复割锯着他的神经。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坐在窗边小凳子上择菜的小娟。
阳光给她低垂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显得格外柔和。
可老王知道,那柔和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冰寒。
他想起结婚那天,小娟穿着红嫁衣,脸上也是带着这样淡淡的笑意。
那时他以为那是羞涩和温顺,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一种早已洞悉结局的平静,一种认命的悲凉。
悔恨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残破的意识堤坝。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彻夜不归打牌,小娟只是把冷掉的饭菜热了又热;想起他喝得烂醉如泥吐了一地,小娟默默清理毫无怨言;想起他为了哥们义气一掷千金,小娟也只是默默把家里所剩不多的积蓄拿出来……每一次,他都把这沉默当作默许,当作贤惠,当作他肆意妄为的许可证。
他用她的“好”
作为燃料,把自己的生命烧得烈火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