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习惯性地拔高了调子,像是要宣告自己的到来和付出,“你看我带了啥?最好的花!
妈生前最喜欢鲜花了!”
她捧着那束显眼的花,就要往母亲的遗像前挤。
李凤祥闻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继续手中的茶水。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砂纸磨过木头:“放边上吧。
妈……不在乎这个。”
他顿了顿,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些粗瓷茶杯,“妈最后那阵子,常念叨你带她坐车看的那个新公园,说……说晕车,也看不清了,不如在屋里听我给她念念旧报纸舒坦。”
这话像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李凤兰心里。
她抱着花束的手僵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周围亲友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利地为自己辩护:“哥!
你这话啥意思?我哪次不是风风光光接妈出去?我出力还少吗?哪像有些人,光会窝在家里!”
她指着李凤祥身上那件旧夹克,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妈给你补这破衣裳的补丁,都磨得不成样子了!”
李凤祥斟茶的手猛地一顿,茶水溢了出来,烫红了他枯瘦的手背。
他却仿佛浑然未觉,只是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妹妹。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沉默和退让,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被长久压抑后的悲凉和痛楚。
“风光?”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闷雷滚过寂静的灵堂,每一个字都沉沉地砸在地上,“妈晕车,吐了一路,回来躺了两天才缓过劲儿,她跟你说过吗?她怕扫你的兴!
你买那堆贵死人的‘营养品’,堆在柜子里都放过期了,妈舍不得扔,又不敢吃,怕浪费你的钱,心里堵得慌,跟我念叨过多少回?”
他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指着自己身上那件旧夹克,“这补丁是妈前年冬天给我缝的!
她说我总在外面跑,穿厚实点她才放心!
李凤兰,你懂吗?尽孝不是摆排场给人看的!
是妈冷了你知道给她加衣,饿了你能端上一碗热乎粥,是让她心里头安生、踏实!”
灵堂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李凤祥粗重的喘息声和李凤兰手中花束包装纸被捏紧出的窸窣声。
她像被抽掉了所有筋骨,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束昂贵的白菊在她手中变得无比沉重、无比刺眼。
她精心构筑的、用女儿的轿车、女婿的钱财、自己的“慷慨”
和“孝顺”
堆砌起来的高塔,在李凤祥这沉痛而朴素的诘问前,轰然倒塌,扬起呛人的尘埃,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那束花终于“啪嗒”
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几片花瓣凄惨地脱落下来。
葬礼结束后,李凤兰沉寂了许多。
她不再主动提及女儿如何,女婿如何,那些曾让她眉飞色舞的话题仿佛被一同埋葬了。
她依旧在小区里走动,却常常显得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一些景象吸引过去。
一个微凉的清晨,天空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