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斜视地穿过尚在闲聊、约饭的同事,像一尾沉默的鱼滑过喧闹的水族箱。
电梯里,几个年轻同事还在讨论晚上聚餐的地点,热情地招呼他:“张工,一起啊?新开那家火锅不错!”
张立军只是微微颔,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谢谢,家里有点事,你们尽兴。”
电梯门开,他第一个步出,径直走向地铁站,将身后的热闹彻底隔绝。
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是什么?不回应无谓的试探,不纠缠复杂的人情,然后,最重要的,学会在恰当的时候彻底闭上嘴巴。
手机通讯录里,同事的名字寥寥无几,下班后的时间,他的手机屏幕极少为工作之外的人亮起。
少信息,少打电话,少聊天,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默默无声地沉入属于自己的寂静。
回到那个被称为“家”
的地方,空气似乎比外面更凝重几分。
妻子王桂芬正对着手机屏幕唉声叹气,见他回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大姐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开口要三万,说是做生意周转。
这都第几回了?当咱们是开银行的?”
她的抱怨像背景噪音,日复一日。
张立军脱下外套挂好,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喉咙里出吞咽的咕噜声,在沉默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接话,不评价,更不会像年轻时那样试图分析、劝解或者指责妻子的娘家人。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任何形式的介入,最终都会变成射向自己的回旋镖。
他默默走回客厅,打开那个上了锁的小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深蓝色的存折和一叠用银行封条扎得整整齐齐的现金。
他拿出其中一沓,数了二十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放在茶几上,推到妻子面前。
“喏。”
一个字,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王桂芬瞥了一眼那叠钱,脸上掠过一丝复杂,是如释重负,也掺杂着更深的不满。
“又是钱!
你就只会用钱堵嘴?那是你亲外甥!”
她抓起钱,语气依旧带着刺,但声音低了下去。
张立军只是沉默地坐到沙另一端,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新闻里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瞬间填满了房间,也隔开了两人之间无形的鸿沟。
他知道,这些钱最终会流出去,像投入无底洞的石子,连个响动都听不见。
但这是维持表面平静、避免更大冲突和诋毁的最低成本。
他早已明白,在这被金钱和怨气缠绕的亲密关系里,最安全的姿态就是沉默地付出,然后退守到自己的堡垒中。
有一种感情,早已爱到心酸;有一种相处,只剩避而不见。
夜深了,窗外风声渐紧,带着一种不祥的呜咽。
气象台连续布了台风橙色预警。
张立军躺在床上,枕边妻子已出轻微的鼾声。
他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在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光线下投下模糊的阴影。
那些沉淀了半生的画面,在黑暗中无声放映:年轻时创业失败,合伙人卷款而逃,留给他一身债务和嘲讽;单位里兢兢业业几十年,临到升职的关键时刻,却被空降的关系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