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那些年她咬着牙硬撑的苦楚,儿子全懂。
夜深了,窗外一片寂静。
李玉梅躺在自己那张宽大舒适的单人床上,身下是暄软的新棉褥子,却辗转反侧,像躺在针毡上。
黑暗中,陈建业电话里那句“回来搭把手带孙子”
反复回响,像一把钝刀,撬开了记忆尘封的闸门。
汹涌而出的,是十五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
空气黏得能拧出水,陈建业收拾行李的窸窣声是唯一的响动。
他动作很快,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决绝。
李玉梅抱着刚上高中、吓得脸色白的小陈亮,站在卧室门口,像两座僵硬的石雕。
陈建业拉上旅行袋拉链,声音冷硬:“家里的东西,你看得上的就留着,看不上的扔了也行。
我……我那边也缺钱,小亮这学期的学费,你先想想办法。”
他甚至没看儿子一眼,仿佛那只是个不相干的物件。
门“砰”
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湿热的夜,也隔绝了一个丈夫和父亲最后一点廉价的温情。
李玉梅没哭,眼泪早在那些猜忌和争吵的夜里流干了。
心口那块地方,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空洞,像被彻底冻僵的石头。
她只是更紧地搂住怀里瑟瑟抖的儿子,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别怕,亮亮,有妈在。”
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家,以后就靠她这副肩膀扛着了。
记忆的碎片在黑暗里闪着寒光。
儿子高烧不退的深夜,她一个人背着半大小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医院跑,冰凉的雨水灌进脖领,后背上是儿子滚烫的体温和沉重的呼吸。
儿子要交一笔不菲的补课费,她翻箱倒柜凑不够,最后咬牙摘下腕子上那只戴了快二十年的老式金镯子——那是她当年的陪嫁。
当铺高高的柜台后面,老板挑剔的眼神像针一样扎人。
还有那年冬天,老房子的水管冻裂了,水漫了一地,她穿着胶鞋,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折腾了大半夜,才勉强堵住。
第二天双手冻得通红肿胀,连筷子都拿不稳。
那些需要男人搭把手、需要一副宽阔肩膀依靠的艰难时刻,陈建业在哪里?他在另一个女人那里,享受着新鲜的热情,过着他的“好日子”
,恐怕连儿子长多高了都懒得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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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是熬过来的。
像熬一锅最苦的药,一点一点,耗干了心血,才滤出那么一点点清汤寡水的平静。
她白天在厂里三班倒,晚上回家还要检查儿子作业,缝缝补补。
厂子效益不好,她下岗了,就去市理货,去饭店后厨洗碗,手指在冷水里泡得白起皱,关节粗大变形。
省下的每一分钱,都变成儿子书包里的书本,变成他碗里的肉,变成他考上大学时那身崭新的行头。
最难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苍老、鬓角早生的白怎么也藏不住的女人,也曾有过一丝软弱,想找个依靠。
可念头刚起,就被现实狠狠砸碎——谁能真心实意接纳她这个拖着半大孩子的“包袱”
?更怕的是,再遇上一个陈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