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咽声,和电视机里不成不淡的锣鼓点。
林薇站在桌边,看着两颗花白的头颅几乎埋在碗里,谁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谁也没有问一句——“你吃过了吗?”
或者——“这么热的天,你也歇歇。”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来,滴进衣领。
她抬手擦了擦,喉咙里干得紧。
来回走了近二十分钟,又在这蒸笼一样的屋子里站着,体力有些透支,胃里也开始空落落地提醒她。
但她没动,只是看着,一种熟悉的、微凉的期待像水下的暗礁,沉默地等待着或许根本不会出现的触碰。
母亲最先吃完。
她把碗底最后几粒米刮干净,勺子“当啷”
一声丢回空碗里,咂了咂嘴。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掠过林薇汗湿的额角,最终落在那只盛粥的保温桶上,眉头拧了起来。
“这粥,”
她开口,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润泽,“煮得太干了,硌嗓子。
下回多放点水。”
林薇感觉自己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火候、水量,或者仅仅是说一声“好”
,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变成一块坚硬的石头。
她看着母亲说完便站起身,走到水壶边倒水,仿佛刚才只是评价今日天气,与她这个辛苦熬粥又徒步送来的人,毫无关系。
紧接着,父亲也放下了筷子。
他的盘子彻底空了,菜汁都没剩下。
他用筷子头不耐烦地敲了敲那只空菜盘的边缘,出“叮叮”
的脆响,吸引了屋里其他两人的注意——如果电视机能算一个的话。
他的目光鹰隼一样投向林薇,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谴责,仿佛她端来的不是一盘炒土豆丝,而是一盘毒药。
“这土豆,”
他声音粗嘎,每个字都像石头子砸出来,“根本没煮熟!
硬芯儿!
跟你说了多少次火候火候,存心想噎死我是不是?啊?”
“想噎死我吗?”
那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铁钉,猝不及防地、精准无比地钉进了林薇的耳膜。
空气似乎凝滞了。
电视里老生的唱腔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母亲喝水的吞咽声咕咚作响。
林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额头上还没擦掉的汗珠变得冰凉。
她看着父亲那张因不满而扭曲的、理直气壮的脸,又看向母亲漠然的侧影。
胸腔里那颗东西,先是猛地一缩,疼得尖锐,随即竟古怪地麻木了,像被瞬间冻僵。
她忽然想起了弟弟林强。
想起上次他来,大概是半年前,放下两箱牛奶,坐了不到十分钟,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
父亲当时也抱怨了牛奶牌子不对味,弟弟只是笑嘻嘻地拍拍父亲肩膀:“有的喝就不错啦,挑三拣四。”
然后毫无负担地离开了。
弟媳更是常年神隐,只在过年时露面一小时,礼物精美而疏远。
为什么他们不来?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砸进她的脑海,不再是以往那种带着怨气的揣测,而是一个接近真相的、残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