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他还有水面下的帮手,虚火不而泄,又生出不少担忧惊惧,迟运摆手甩袖,将此事作罢。
他喊堂内从官来捡了帽戴好,对谢春深抿唇浅笑:“既然没有休养好,你行走更应该起卧小心,别跟着本官了,快回去躺着养伤。”
不待谢春深拒绝或者答应,忙嘱咐了那从官,“你扶廷尉监去后堂处笔房暂歇,请谢府管家过来接人,再拿本官的名帖,唤秦大夫上谢府给廷尉监看伤。”
从官忙不迭答应,一抬头,迟运却早已不见了踪影,虽有些怕谢春深,他只得硬着头皮去搀扶人。
谢春深果然无情将他挥开。
他倒不是很意外,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廷尉监是要怎么去谢府?”
“不急。”
谢春深看了一眼紧闭的公堂,廷尉府里的人,要紧的不要紧的,一月下来都成了生面孔。
谢春深心中冷笑不断。
这迟运,都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就敢断定他必死无疑么。
“我不在这一月,府内有什么变故?”
“廷尉监指的哪一件?”
“那二十三个涟水肆工匠呢。”
“……这,下官新入公堂内侍事,手不经廷审,实在不清楚……”
“那你就现在去经手。
去笔房,命勾记官准备好一整月的审供词文和名册出入。”
“是。”
“打开刑室牢门。”
此人犹疑一瞬:“……是。”
谢春深方一踏进去,便觉出不对。
诏狱里不会放置冰,通风寥寥无几,夏季便格外闷热潮湿。
人多时,呼出的气与凝出的汗本该结在四周壁上,一经过便是一道向下流淌的腥臭水痕。
但此时,四周干冷又苍净,静可闻掉针。
两个动刑的刑官都无事可做,就靠在牢门处打盹,手边的弯刀都不见红。
察觉到谢春深周遭散出的寒气,从官畏寒地退了几步,身后捧着厚厚月账的勾记官手也开始有些抖,整齐的纸张因此倾斜,几张落至地上,他脸上血色褪尽,两股颤颤,跪下去检。
谢春深踢开堵在门前的二人,缓步进入内间的牢室。
一个人,从头至尾走了一遍。
而后,在空旷如野的牢室笑出了声,伤口隐隐作痛。
——迟韵将他抓来的所有人全部放走了,原本满当的牢狱,此时空无一人。
在另一间堂内,正急忙去信给萧氏的迟韵也浑身一冷,莫名打了个冷颤。
案上淅淅沥沥的笔字末尾,他又慌张写下“请保我无虞”
五字之后,匆匆停了笔,烧烛封信。
谢春深因此得祸。
木漪却因此得福。
亏了有迟运与谢春深这一茬,木漪将梁幽玄捞出来之后不久,涟水肆的那帮工匠,也全被廷尉府放了回来,迟运亲自下场,将偷盗判为一桩错案,转呈一道上疏,责问宦官监管不力,造寺时丢了珍贵木料。
元靖帝上朝时,提起这道廷尉府的疏,轻斥内侍省滥用刑权,邓青与毕覆忙低头认错,罚俸三月后,又自掏二百两,赶紧垫进了户部。
迟运真真切切地替谢春深得罪了内侍省一把。
这条路,谢春深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