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狡黠,只有孤注一掷的坦诚和一丝献祭般的痛。
良久,他干瘪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默默低下头。枯瘦的手指在保险箱的钞票堆里翻动,发出窸窣的声响。他先是数出四张大团结(40元),又数出八元零票(4张两元),他把这四十八元整齐地叠成一沓,推到王大海面前:“货款,四十八,一分不少。”
接着,他枯瘦的手指在那叠零票里仔细翻找、点数,一元、五角、两角、一角的毛票混杂着几张两元的“车工”,最后数出厚厚一小叠,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四元整。最后,他顿了顿,竟又从自己中山装的内袋里,摸出两张带着体温的一元纸币,压在那二十四元上面。
“拿着。”他把这厚厚一沓大小不一的票子推到柜台边缘,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却多了一丝温度,“这是四十八块货款,一分不少。铺子的损失,自有肇事的恶徒担责,轮不到你一个苦主掏腰包。”
随后他指了指那额外的两块钱,“这俩块,你揣着。二十里路回去,路上买口干粮垫垫,别饿着肚子撑船下海。船,”他摆摆手,淡淡道:“就不必押了。我老头子活了这把岁数,看人…还准。我信你。”
王大海看着柜台上那厚厚一沓、散发着油墨和旧纸币特有气味的票子,呼吸都停滞了。十块的“大团结”崭新挺括,五块的“炼钢”颜色鲜亮,两块的“车工”略显陈旧,一元、五角、甚至几张黄色的毛票混杂其中,构成了一幅他两世为人也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巨富”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