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对生死早已麻木,对自己的性命尚且无能为力,对旁人的孩子,自然也生不出余力关怀。
乐瑶却赶忙强撑着还虚弱的身子靠拢过去,伸手先去摸杜六郎的额头,她一边探孩子的体温,一边静静地观察他的症状。
这时,杜彦明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挤到前面,生拉硬拽地拖来一个同样骨瘦如柴、须髯邋遢的中年男人。
那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污糟不堪的灰色袍服,瘦长脸,脸上有一双与乐瑶相似的浓眉大眼,只是他那双眼睛里积满了冷漠与不忿,沉沉的,没什么光彩。
此人正是原身的叔父,乐怀仁。
“乐医工!
乐医工!”
杜彦明急得几乎要跪下,“您是乐太医的亲弟弟,您一定有办法的,先前一路上也多亏您照拂大伙儿,求您大慈悲,救救我家六郎!”
乐瑶见他过来,眉头一跳。
她有原身的记忆。
先前,原身一路被张五调戏揩油时,这位叔父不仅默不作声,还恨不得将她推出去多换些水饼来,甚至在原身父亲意外溺亡后,还劝过原身主动巴结张五,以求一路平安。
不过……这份疏离与凉薄,或许从十几年前便种下了。
乐家人丁不旺,她这位便宜叔父还是庶出,自小在嫡母跟前就不受待见,乐家祖父死后,他与其生母便被嫡母赶出家门,只分得长安怀远坊内一间小医舍让他另立门户,过得并不大如意,如今还受嫡兄连累流放,这恐怕也是他对原身见死不救的原因之一。
上一辈的恩怨,剪不断理还乱。
但他将怨气全泄在原主身上,又公平么?
乐瑶又再叹口气,默默抓过杜六郎瘦得可怜的手腕,三指搭上寸关尺,细细体察脉象,再未抬眼去看乐怀仁。
此时,柳玉娘也将所有希冀都寄托在乐怀仁身上,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嘴上哀求不止,丝毫未留意乐瑶的动作。
车上生了变故,驾车的驿卒还算好心,慢慢勒停了牛车,无措地望向一旁骑马监视的官兵。
那官兵略一思索,沉声道:“且在此候着,看紧他们。”
便一夹马腹,打马如飞,直向队伍最前方禀报去了。
这头,乐怀仁也已一脸不情愿地被杜彦明拖至车旁,其余步行的流犯听见动静,也一个个围拢了过来。
他随便瞥了眼昏迷在柳玉娘怀里的孩子一眼,见那孩子手脚不自觉轻微抽搐,又看了看杜六郎的面唇及吐出的秽物,便皱起了眉头。
看着病得不轻,如今无药无针,万一治得不好,反倒惹出事端,还不如明哲保身。
待柳玉娘泣不成声将孩子抱近车沿求他诊治,他便仅伸出二指,象征性地在杜六郎滚烫的额头搭了搭,随后便缩回手,冷淡道:“高热惊厥,已痰迷心窍。
若在长安,或有施针开药之机。
如今缺医少药,更无金针在手,神仙也难救!
听天由命吧。”
乐小娘子的爹乐怀良意外溺亡后,乐怀仁成了这队流犯中唯一的医者。
一路上,他也会为求到跟前的流犯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症,以此换些麦饼吃,此行众人对他的医术还算尊敬信服的。
所以他这么一说,柳玉娘便如被判了死刑一般,张着嘴却没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