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到甲胄缝隙里的盐霜——自接到滑州告急文书,他已率部疾驰两昼夜,中途只在驿站歇过一个时辰,连干粮都是在马背上啃的。
“将军,前面就是瓦子坡,过了坡就能望见滑州城头了!”
张铁牛策马赶上,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他的玄甲左臂已被汗水浸得暗,腰间的环刀鞘上还沾着沿途逃难百姓的泥点。
王棣颔,目光望向远方的天际线,那里隐约有一缕黑烟在暮色中升腾,像一道不祥的墨痕,死死钉在他心头。
三天前在东京留守司,宗泽将急报拍在案上时,老泪纵横:“派张捴五千人去守滑州,谁知金军五万压境,我这是让他去送死啊!”
王棣当时正校勘《武经总要》,闻言猛地攥紧案上的狼毫,墨汁溅在“守城篇”
的批注上,晕开一团狰狞的黑。
他当即请命:“相公放心,吾亲率五千轻骑驰援,定能解滑州之围!”
宗泽拉住他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金军‘铁浮屠’凶悍,你需小心,若事不可为,保住兵力要紧——”
话未说完,已被王棣打断:“张将军是宗公旧部,也是吾等的兄弟,我岂能坐视不理?”
此刻行至瓦子坡顶,王棣勒马驻足,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都似冻住——滑州城门歪斜如断齿,护城河的水泛着黑红,漂浮着折断的长枪、破碎的铁甲,还有金军“铁浮屠”
特有的马蹄铁,那铁掌上的尖刺还勾着半片宋军兵士的衣甲。
城头上的“宋”
字大旗只剩半截,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像在出无声的哭号。
“加!”
王棣一声令下,照夜白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如一道白虹冲向滑州。
五千骑兵紧随其后,玄甲在暮色中连成一片黑海,马蹄踏过坡下的荒草,惊起无数寒鸦,扑棱棱掠过城头,翅膀上的血珠滴落在城砖上,凝成细小的红点。
刚到城下,便见几名残兵拄着断矛坐在城门旁,他们的甲胄已被血浸透,有的断了手臂,有的腿上还插着箭簇,见着“王”
字大旗,眼中突然亮起光,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重重摔倒。
王棣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起一个少年兵士,那兵士不过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嘴唇干裂如树皮,见了王棣,泪水突然滚落:“将军……张将军他……他战死了……”
“张将军的遗体在哪?”
王棣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死死攥着少年的胳膊,指节泛白如霜。
少年抬手指向城头:“在……在城头的断刃旁,张将军到最后都在掐着金军将领的脖子……”
王棣快步登上城头,砖石上的血渍已凝成紫黑,踩上去滑腻腻的。
城垛旁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的宋军兵士还保持着举滚木的姿势,手指死死抠着城砖,甲胄上的箭簇密密麻麻如刺猬;有的则抱着金军兵士滚落在地,双方的兵器还互相插在对方的身体里。
走到城头中央,他终于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张捴的玄铁甲胄已被血浸透,半边身子陷在城砖的凹痕里,右手还死死掐着个金军将领的脖子,那将领的狼牙棒掉在一旁,棒上的铁钉还勾着张捴的战袍。
张捴的左手旁,是那柄宗泽赐下的断刃,刀尖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