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你可有确实的把握?这可开不得半点玩笑。”
吕奉敛颜一笑,态色虽是谦婉,眼底却有一道胸有成竹之势。
“我与上尊相知甚深,若是别的条件或许未必能行,但是这个,一定足够说服她。”
荀茵默然思索了片刻。
“既是谋夺相位,你却为何执意不许侯母与储君联手?眼下女帝虽然负重疾,却毕竟还是九五之尊,若能再谋个靠山岂不更为稳妥?”
“虞灵王既已入主东宫,眼下于她而言最稳妥的当是静候女帝驾崩,而我们想谋此事,却一定要在女帝在位之时。”
他之所言,荀茵一番深思也悟其理,于是点了点头。
“眼下少主只需留意紧了侯君,叫她稍安勿躁,此事得一步一步来。”
“侯母那方但请吕君放心,而上尊,也就只能寄愿阁下了。”
“少君尽管放心。”
荀茵莞尔点了点头,便起身辞离了此屋。
待客走后,一直避在屏风后的人才款款绕入灯明之间,便从腰间抽出随身常用的玛瑙烟斗,借烛灯燃起,叹了一口烟雾缭绕,方才缓缓开口:“真不知该说公子是执着还是疯魔了……真是一天安稳日子都不想过?”
吕奉坐在榻缘,静静剪去一段烛芯。
“何贪何念,何痴何怨……凡人的肉躯原本就是一团污血,还想凭此裹住什么神灵清明?”
言说着他自己也笑了,摆下手中烛剪,支肘撑住小几托住侧鬓。
“女帝虽不是个狠心肠,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上尊可就与温慈半点不沾了。
她上一回已经宽容放了你,今次你却想拿她的逆鳞跟她谈判?就不怕她真杀了你?”
“好啊”
他挑得笑语一应,暖橘的烛光映在那道瞳色里沉如一道幽焰。
“到时我也会带她一起走,就是阎罗地狱的火也休想让我放手!”
河笑语轻轻释出唇隙间弥漫的轻烟,沉着眉五味杂陈的看着他。
“我此生至今,最痛快的一件事就是萧长英竟然死在了我前面!
却可惜,不是我亲手杀了他,若是他能落在我的手上,我一定会一刀一刀把他的肉剐下来,最好能把他的面皮剥下来,让栩儿也好好看看,就算是那样清亮高洁的人!
也不过就是一团血肉朽尸而已……”
河笑语默不作声的将斗里的余灰在旁架上敲落了些。
“我看你是真疯了。”
吕奉笑了起来。
“我当然疯了!
早就疯了……这十年来,我只要一想起她、想起萧长英,我就浑身如有万蚁啃噬,叫我放下?”
他又冷笑了两声,“离开了这里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河笑语叹了口气,只道其人已是入魔至深,不是谁的言语能慰赎的了。
“这次在善州待了这么久,若不是每日都能在萧长英的墓前洒一碗鸦血,我还真难熬到今日……”
“所以,现在就替我把消息送进去吧,我会在清河庙后的暗林里等着。
无论如何,只要她看见那道消息,一定会来见我。”
眼看痴人之念已如魔障深沉,河笑语便只是摇着头暗自在心中叹了叹,而后便灭了烟斗里的火星,依令干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