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阁楼的旧书堆前,指尖触到那本泛黄的《安徒生童话》时,楼下传来母亲咳嗽的声音。
书页间掉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上面是六岁的我用蜡笔涂的拇指姑娘,她的裙摆被我涂成了彩虹色,周围歪歪扭扭写着&0t;我要当画家&0t;。
窗外的梧桐花正簌簌落在晾衣绳上,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
记忆里最早的春天是在巷口的文具店。
母亲蹲在缝纫机前做零工时,我总趴在店门口的水泥台上画画,用捡来的粉笔在地上描路过的蝴蝶。
隔壁修自行车的王叔会给我递来皱巴巴的烟盒纸,说&0t;小姑凉画得比年画还好看&0t;。
有次我把母亲的围巾画成了会飞的龙,她现后没收了我的粉笔,却在深夜里用碎布给我缝了个画袋,里面装着六支彩色铅笔。
小学三年级时,我在课本空白处画满了西游记人物,被班主任点名批评。
母亲被叫到学校,我看见她低头听老师说教时,鬓角的白在阳光里明明灭灭。
回家的路上她没说话,直到路过文具店,忽然进去买了本素描本塞给我:&0t;上课别画了,放学画吧。
&0t;那本素描本我至今还留着,第一页画着母亲在缝纫机前的背影,她的肩膀被我画得很宽,像能撑起整个世界。
真正的转折生在初二那年的深秋。
父亲在工地受伤后,家里的缝纫机换成了中药柜,母亲的咳嗽声越来越重。
我在医院走廊里写作业时,看见邻床的女孩捧着画册看,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三个月没碰画笔。
那天晚上我把素描本锁进抽屉,翻出数学题集时,听见母亲在厨房熬药的声音,砂锅盖碰撞的声响像极了画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高中填报志愿时,我偷偷在美术院校那一栏画了个圈,却在母亲把户口本递给我时迅划掉。
她以为我在犹豫,拍着我的肩膀说:&0t;学会计好,稳定。
&0t;我看着她因长期服药而浮肿的脸,想起父亲出事那天她抱着病历本在楼梯间哭的样子,最终在志愿表上写下了财经学院。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她特意蒸了我爱吃的糖糕,油锅里的气泡翻滚着,像极了我没说出口的梦想。
大学四年我很少回家,周末总是泡在图书馆打工。
有次在旧书市看见一本《世界名画集》,摩挲着封面不肯放手,最后用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下。
躲在宿舍被窝里翻看时,突然接到母亲住院的电话。
赶到医院时,她正对着床头的搪瓷缸呆,缸子里插着我高中时送她的塑料花。
&0t;傻孩子,买这干啥。
&0t;她把花递给我,手指划过画集封面,&0t;听说你拿了奖学金?&0t;
参加工作后我搬进了公司宿舍,每个月寄钱回家时,母亲总会在电话里说:&0t;别省着,给自己买点好的。
&0t;我在办公室抽屉里藏了本写本,午休时画一画窗外的云,画里的云总是变成母亲的白。
有天下班路过少儿美术班,看见孩子们在玻璃上画彩虹,忽然想起巷口的文具店,不知道水泥台上的粉笔痕迹是否还在。
母亲的病情在那个春天急转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