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着巷口那家修表铺的时候,总觉得日子是块走慢了的旧怀表,玻璃蒙子上蒙着层灰,指针磨得亮,却转得有气无力。
铺子是我爹传下来的,三十平米不到,进门左手边立着个掉漆的木柜,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零件,小到比指甲盖还小的螺丝,大到半块怀表的壳子,都用牛皮纸袋装着,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右手边是我的工作台,铺着块磨得毛的深棕色皮子,上面常年放着镊子、螺丝刀和放大镜,还有块擦表用的麂皮布,洗得白,边角都起了毛。
墙上挂着个老式挂钟,是我爹年轻时修好了没拿走的,钟摆晃一下,出“咔嗒”
一声,像是在给我的日子打拍子。
我今年四十六了,没结婚,也没什么朋友。
以前还有几个老主顾,后来要么走了,要么换成了智能手机,再也用不着修表了。
大多时候,铺子就我一个人,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椅子上,要么擦零件,要么对着一块停摆的表呆。
巷子里的人路过,偶尔会探个头进来问“还修表不”
,我点点头,他们却多半摆摆手说“就是问问”
,然后脚步不停就走了。
阳光好的时候,光线会从铺子正面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出长方形的亮斑,里面飘着无数细小的尘埃,我看着那些尘埃转啊转,就觉得一天又过去了。
那天是个周三,春末的风带着点暖意思,吹得巷口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
我正用镊子夹着个极小的齿轮,试图装回一块上海牌手表里,突然听见“吱呀”
一声,是隔壁铺子的卷闸门被拉起来的声音。
隔壁空了快半年了,之前是个卖早点的,老板嫌生意不好,卷铺盖回了老家。
我抬了抬头,透过玻璃窗看见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搬着个纸箱子往里面挪,箱子上印着“勿压”
的字样,边角有点变形,看样子不轻。
她搬得费劲,额头上渗了层薄汗,头也有点乱,几缕贴在脸颊上。
我没太在意,低头继续装齿轮。
这巷子本来就人来人往,开新店关老店是常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可没过一会儿,铺子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叮铃”
一声,门口挂着的铜铃铛响了——那铃铛还是我娘年轻时挂的,锈迹斑斑,声音却脆。
我抬头,正是刚才搬箱子的女人,她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电子钟,钟面裂了道缝,指针歪在一边。
“师傅,您这儿能修这个不?”
她声音软软的,像春天刚化的水,带着点气喘。
我接过电子钟,捏在手里看了看。
这钟不值钱,修起来麻烦,换个新的也花不了几十块。
“能修,但不如换个新的划算。”
我实话实说,手指摩挲着钟面的裂纹。
她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眼角有点细纹,却看着很舒服。
“这是我妈给我的,用了十几年了,不舍得扔。”
她说着,往我铺子里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上,“您这铺子有些年头了吧?”
“三十年了。”
我答得简短,拿起螺丝刀开始拆电子钟的后盖。
她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