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宗发黄脆弱的某一页,仿佛在触碰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穿透了狭小空间里的闷热:
“谢尔盖·彼得罗维奇?有意思。六年前,2019年7月12日,K371次列车,同一条线路,几乎相同的位置……”他顿了顿,指尖精准地点在卷宗上一张泛黄的剪报照片上。照片里,一个模糊的身影举着消防锤,砸向车窗。照片旁边的标题赫然是:“乘客果断破窗自救,避免重大伤亡!铁路部门公开致歉,承诺整改!”
安德烈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谢尔盖,眼神里没有探究,只有一种公式化的冰冷审视:“看看这位,阿列克谢·伊万诺夫,当时被誉为‘英雄’。铁路总公司公开道歉,承诺彻查高温应急预案。”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历史真是充满了有趣的巧合,不是吗?彼得罗维奇先生,您也想当英雄?”
谢尔盖如遭雷击,浑身冰凉。他看着那张六年前的剪报,看着那个模糊的“英雄”身影,再联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甚至压过了身体的高温。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滚烫的铅块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规则?还是别的什么更混沌、更不可名状的东西?这列行驶在焦枯大地上的列车,仿佛陷入了时间的黑洞,六年的光阴被粗暴地折叠、揉碎,只剩下眼前这张泛黄的剪报和自己被反剪的双臂构成的、令人绝望的讽刺画。
调查员安德烈合上那本散发着霉味和尘埃气息的卷宗,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合上一口棺材盖。他转向列车长伊戈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段揭示荒诞的历史只是例行公事地宣读了一份无关紧要的天气报告。
“列车长,”安德烈开口,声音平稳得如同冰封的湖面,“K374次列车因外部不可抗力因素(极端高温导致输电线缆熔断)暂时停车。备用电源系统运行正常,保障基础照明及通讯。所有应急通风口已按规程开启。车内环境监测数据显示,温度、湿度、二氧化碳浓度……一切指标均在《联邦铁路夏季运行安全阈值》允许范围内。”
他报出一连串冰冷的数据,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准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些数字如同无形的屏障,将车厢内正在发生的、地狱般的酷刑隔绝在外。
伊戈尔列车长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他挺直了腰板,深蓝色的制服在闷热的空气中依旧保持着僵硬的线条。他拿起桌上的内部通话器,清了清嗓子,那刻意拔高的、带着金属颤音的广播声瞬间穿透了所有车厢的隔板,回荡在每一寸被高温扭曲的空间里:
“乘客朋友们请注意!乘客朋友们请注意!”伊戈尔的声音通过劣质的扩音器,带着一种奇异的、非人的空洞感,“本次列车遭遇临时技术性停车,原因系外部极端天气影响。请保持镇静!重复,请保持镇静!车内各项生命保障系统运行正常,环境参数符合国家规定安全标准。请勿听信谣言,更不得以任何形式破坏国家财产!乘警将维持秩序。恢复运行时间将另行通知。感谢您的配合!”
这广播像是一道冷酷的魔咒。广播声落下的瞬间,车厢里那些此起彼伏的呻吟、哭喊、咒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扼住,戛然而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