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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种诡异的、高度紧张的重复中缓慢爬行。喀山站的白昼短暂而灰暗,夜晚则漫长如无底深渊。瓦西里·伊万诺维奇·佩图霍夫变成了一个高度敏感、时刻处于警戒状态的提线木偶。他所有行动的准绳,只剩下那份公文,那第666条冰冷的禁令。
他在站台上行走时,脖颈僵硬如铁铸,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三步之内的地面。每一次巡逻,他都刻意避开那些可能映出倒影的、被雨水打湿的深色地面,或是车站建筑上偶尔残留的、模糊的玻璃窗。他甚至在自己的值班记录本上用红笔重重地写下:“警惕!一切反光物皆为潜在陷阱!”同事谢尔盖对此嗤之以鼻,叶夫根尼则赞许地点头,认为这才是“规则内化于心”的典范。
然而,恐惧让瓦西里开始失眠,闭上眼睛就是凝固的蜡像面孔和深不见底的漆黑车窗。白天,任何突然的声响——同事放下水杯的声音、电报机意外的蜂鸣、甚至窗外树枝刮擦墙壁的窸窣——都会让他惊跳起来,心脏狂跳不止,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活像一具勉强行走的骷髅。那份公文,被他用油纸仔细包好,贴身藏在最里层衬衫的口袋里,仿佛一张最后的、脆弱的护身符。纸张的边缘被汗水浸润,又被体温烘干,变得脆弱而柔软,上面猩红的字迹和冰冷的徽记却依旧清晰刺目,像一块嵌入皮肉的烙印。
又是午夜,幽灵列车到来的时刻。瓦西里像往常一样,提前十分钟就站在了站台边缘的指定位置——这是《夜班站台安全巡逻细则》第45条明确规定的“安全了望点”。他低着头,目光聚焦在脚下一块被无数鞋底磨得发亮的水泥地上,那里有一个模糊不清的、早已褪色的旧标记,成了他精神唯一的锚点。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抽打着他的脸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那熟悉的、来自地底的沉闷碾压声再次响起。惨绿的光晕刺破浓雾。冰冷的、混合着浓烈樟脑与腐肉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站台。瓦西里的身体瞬间绷紧,每一块肌肉都僵硬如石。他用力地、几乎要将眼珠挤出眼眶般紧闭着双眼,眼皮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听到车门无声滑开的轻微气流声,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无数干燥木片摩擦的“沙沙”声再次响起——蜡像人正在下车,或者上车?规则里没写,也禁止了解。
他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血液奔流的轰鸣声充斥耳膜。冷汗沿着额角滑下,流进紧闭的眼缝,带来一阵酸涩的刺痛。他强忍着,不敢有丝毫异动。时间在极度的感官隔绝中变得无比漫长和扭曲。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他感觉自己像一尊被遗弃在寒风中的石像,唯有体内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证明他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沙沙”声似乎停止了。紧接着,是车门关闭时那声轻微却如同丧钟的“噗”响。碾压声再次响起,由近及远。
瓦西里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了一丝。结束了。又一次。他缓缓地、试探性地放松了紧闭的眼睑,一丝微光透入。他依旧不敢抬头,视线缓缓上移,准备重新聚焦于脚下那块熟悉的水泥地。
就在这时!
一阵突兀的、尖利到足以撕裂神经的金属摩擦声毫无征兆地从站台另一头炸响!那声音如此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