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层突然弹出个牛皮纸袋。瓦西里用便签上粘着的头发打开蜡封,里面掉出张1937年的内部通报复印件:"……阿尔卡季·莫罗佐夫同志因发明'思想可视化仪器'的资产阶级唯心主义倾向,予以撤销一切职务……该仪器核心部件(编号1937-M-13)现封存于诺夫哥罗德档案馆地下四层……"通报左下角盖着个模糊的菱形章,图案是只衔着卷轴的鸽子,但鸽子的眼睛被红笔涂成了两个黑洞。
纸袋底部有把铜剪刀,刃口缺了个口,形状恰好能卡住人的食指。瓦西里用它划开档案架背板时,发现后面藏着部老式升降梯——轿厢内壁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最深的那道划痕里嵌着片干枯的指甲,上面还保留着半月形的白色痕迹。下降过程中,他听见头顶传来索科洛夫的咳嗽声,但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有人用留声机播放被掐断的录音。
地下四层没有灯。这黑暗是具象化的,像被墨水浸透的裹尸布裹着整层楼。瓦西里数到第两百下心跳时,黑暗突然裂开条绿荧荧的伤口——光源是台覆满帆布的钢铁怪物,帆布褶皱里积着1917年革命时就落定的灰,此刻正被绿光托举着,在空中拼凑出穿燕尾服的人形轮廓。
"您比预定时间晚了七分钟四十三秒。"灰尘绅士的嗓音带着留声机沙沙的杂音,他行了个早已过时的宫廷礼,袖口抖落的尘屑在绿光中跳起探戈,"在下阿尔卡季·莫罗佐夫,或者说是1937年7月13日那个被丢进仪器时的阿尔卡季——您知道的,就像把鲟鱼卵埋进伏特加里做成的鱼子酱。"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组成身体的尘粒簌簌掉落,露出仪器核心处跳动的黑色立方体,那东西表面布满血管般的铜线。
瓦西里凑近观察那些刻度盘。每个玻璃罩里都漂浮着不同颜色的烟雾:最左边淡蓝色的那团里,伊利亚·彼得罗维奇的脸正进行着机械的吞咽动作,就像被钉在标本框里的蝴蝶标本还在徒劳地振翅。第二个琥珀色烟雾里,1941年军装姑娘的嘴开合间飘出微型雪花,落在瓦西里手背时竟带着真实的刺骨寒意。
"三百六十七个时间琥珀。"莫罗佐夫用灰尘手指轻敲玻璃罩,震得伊利亚的微型面孔突然定格成呐喊的模样,"索科洛夫他们管这叫'思想消毒',我们原教旨主义者称之为......"他的话被突然增强的绿光打断。瓦西里这才发现仪器背面嵌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像,而是层层叠叠的档案架,每个格子里都摆着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左耳。那些耳朵仍在微微颤动,像被春风吹动的银杏叶。
"知道为什么总是左耳吗?"索科洛夫的声音贴着瓦西里后颈响起时,冰凉的金属已经抵住他的颈椎。不是枪,是根图书馆专用的超长借阅针,针尖泛着碘酒的味道,"右耳负责接收谎言的糖衣,左耳才是真相的保险柜。"随着金属针的轻响,瓦西里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左耳被剪下,落在档案架上瞬间自动浮现墨绿色标签:编号1937-M-13-β,类别:次级完美员工。
但预期中的剧痛并未降临。相反,莫罗佐夫的嗤笑从四面八方涌来:"亲爱的档案管理员,你漏看了1937年通报的背面!"绿光突然转向仪器底部,压着张反印的通报,纸页上用红墨水写着:"第100次使用后产生反向筛选机制......"索科洛夫的借阅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