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向日葵的旧围裙,如同幽灵般直接从斑驳的墙壁里浮现出来,身形半透明。她的手指间缠绕着的,正是安德烈那篇关于白银时代诗歌的毕业论文打印稿。那叠纸在她苍白的手掌中剧烈地颤抖、跳动,活像一条被扔上岸、濒临窒息的鳟鱼在绝望挣扎。“但你非要去那个该死的圣彼得堡大学……非要去读那些……毒草……”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咔嚓!”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般的脆响从客厅传来。那座冰冻的座钟内部,仿佛有什么精密的齿轮结构彻底崩碎了。安德烈扭头看向书柜,他所有的大学课本——托尔斯泰、果戈里、别林斯基——封面和书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生出灰白色的霉斑!这些霉斑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迅速凝聚、排列,在泛黄的纸页上清晰地组成了父亲列昂尼德那熟悉的、刚硬的笔迹:“知识分子的血管里流的是伏特加兑的墨水!”与此同时,阁楼的地板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唧”声,橡木缝隙里渗出粘稠的琥珀色黏液。黏液中,渐渐映照出一间熟悉的房间倒影——那是他童年的卧室!墙上那张着名的《攻克柏林》海报正在融化,鲜艳的红色颜料如同血泪般流淌下来。而在那融化的颜料中心,竟清晰地浮现出安德烈现在的模样:戴着黑框眼镜,双手在键盘上敲击着论文,而电脑屏幕冰冷的反光里,映照出的却是父亲列昂尼德胸前那枚正在滴血的勋章!
“盐。”列昂尼德的声音打断了这诡异的景象。他从军大衣深不见底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方块。他剥开油纸,露出一块粗糙发黄的大盐块。然而,那盐块暴露在空气的瞬间,表面无数盐粒竟“噼啪”爆裂,瞬间变成了细小的、如同凝固血珠般的深红色结晶!列昂尼德布满老茧的手掌托着它。“你外婆,”他声音低沉,像是在陈述一段遥远的、与己无关的传说,“在敖德萨围城战那会儿,用一小撮盐,换过德国鬼子的一颗子弹。”盐块在他掌心迅速融化,粘稠的红色液体滴落在橡木地板上,没有四散流淌,而是神奇地汇聚、延伸,在地板上蚀刻出一条蜿蜒的、闪着暗红幽光的河流——正是涅瓦河一条支流的形状!浑浊的红色河面上,如同海市蜃楼般,开始浮现出安德烈未来可能的模样:一个穿着笔挺定制西装的他,正端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在一份克里姆林宫专用的厚重羊皮纸演讲稿上签字。他手中的金笔笔尖滴落的墨水,落在纸上时,却“嗤嗤”作响,瞬间蚀刻出父亲那枚熟悉的红军勋章图案,清晰而狰狞。
午夜的钟声,在空间错乱的维度里,并非敲响十二下,而是沉重地、令人心悸地敲了十三下!安德烈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震颤。他再次看向门后,自己那被钉住的影子竟不知何时挣脱了铜钩!那浓黑的、没有五官的影子,正用从地上捡起的半截粉笔(与父亲眼窝里那截何其相似!),在门板上歪歪扭扭地书写普希金《自由颂》的诗句。更可怕的是,每写完一句诗,那粉笔字迹便瞬间脱离门板,凝结成一股浓烟,随即幻化出一个新的、穿着军装、眼窝插着粉笔的“列昂尼德”幻影!厨房里,母亲娜塔莎哼唱《喀秋莎》的调子,不知何时已悄然变调,扭曲成了安德烈论文中引用的阿赫玛托娃那些充满绝望与苦难的诗句旋律。母亲娜塔莎再次从墙壁里浮现出来,这次她双手端着一个冒着诡异绿色火焰的旧式茶炊。茶炊的盖子“砰”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