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靠近黑海有一座唤作塔甘罗格的城市。这城市算不得多么显赫,却也有自己的脾性与秘辛。街道两旁多是些上了年岁的公寓楼,墙皮在咸湿海风与岁月磋磨下斑驳脱落,如同患了癞疮的头颅。城中居民,大抵是些安分守己、却又对超常事物抱有某种斯拉夫式热忱的普通人。他们信神,也怕鬼,对一切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总能编织出最离奇、最富有诗意的诠释,其间混杂着东正教的圣像、民间精怪传说以及苏联时期遗留的、对宏大叙事(哪怕是诡异叙事)的奇异偏好。
我们的故事,便发生在塔甘罗格城边缘的一个老旧街区,名叫“雅尔塔小区”。这小区得名并非因那克里米亚的明珠雅尔塔,而是开发商一个不切实际的、注定破产的梦。小区里的建筑敦实、笨拙,带着赫鲁晓夫楼或勃列日涅夫楼那种实用至上的粗糙感,但阳台窗户上探出的铁艺花纹、以及楼道里总也散不尽的炖菜与伏特加混合气味,却又固执地宣告着此地居民的生活热度。
时值深秋,冷风卷着黑海的潮气,刮过光秃秃的庭院。清晨,天色灰蒙,铅云低垂,仿佛一顶脏兮兮的棉帽扣在城市上空。就在这压抑的底色中,雅尔塔小区的中心花园里,却早早地聚集起一小簇人,像一群被惊扰的麻雀,叽叽喳喳,气氛紧张又亢奋。
为首的是柳德米拉·彼得罗夫娜,绰号“高音喇叭”。她曾是一位集体农庄的广播员,嗓音洪亮穿透力极强,能将任何琐事宣讲得如同国家公告。此刻,她正挥舞着裹在厚毛线袖套里的手臂,情绪激动地对围着她的几个人比划着:
“哎呀,我跟你讲,简直吓死人呐!伊万·伊万内奇,你想想看,那个黑影!好家伙!磕碜得厉害呀!那血盆大口——不,不是口,是整个儿!跟头熊似的!什么狗熊?咱塔甘罗格哪来的狗熊?难道是北方……嗯,或者南方……甚至南极跑来的?反正不是寻常物事!”她的逻辑如同被猫抓过的毛线团,混乱却充满感染力。
被她称作伊万·伊万内奇的,是尼古拉·费奥多罗维奇,因其低沉而总带着神秘共鸣的嗓音,得名“低音炮”。他年轻时在舰队服役,据说耳朵被炮声震得有些背,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接收并传播各种奇闻异事,效率堪比战时的电报站。他皱着眉头,努力从柳德米拉的尖啸中捕捉信息,然后庄重地补充(或者更像是自言自语):“熊?或许是……训练过的?为了特殊任务?克格勃以前……”
旁边围着的是几位同样热心的老年街坊:玛尔法·谢苗诺夫娜,眼神锐利,号称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鲍里斯·鲍里索维奇,一个固执的退休钳工,坚信一切都能用唯物论解释,除非解释不了,那就往外星人身上想;还有瓦西里·斯捷潘诺维奇,耳朵更背,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而插一句完全无关的话。
一个刚取完快递回来的年轻人,阿列克谢,路过花园,惊讶地发现这“全明星阵容”一大早就聚集在此,他去时如此,回时依旧,气氛甚至更加热烈。他好奇地凑近。
柳德米拉一把抓住他:“阿列克谢!你呀你!哎,你想去吧!那个黑影!”
阿列克谢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出嘛事儿了,柳德米拉阿姨?尼古拉伯伯?这么大事儿?我不知道啊。”
“你说你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