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是来这鬼地方听你们嘲笑我的口音!”
伊万望着裤裆的尿渍,突然感到深深的绝望。所以根本没有恶鬼?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但那种恐惧太真实了,就像冰冷的针头直插脊柱...
“怎么没有?”管道工突然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计划委员会那帮人才是真恶鬼!明知下水道系统还是沙皇时期建的,非要我们报‘使用率达标’!”他掏出一叠表格,那些纸上沾着可疑的污渍,“看看这个月第几次事故了?再完不成定额,我们都得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两个男人在雨中对视,突然产生了奇妙的共情。伊万小心地问,声音还因恐惧而颤抖:“那仪器...很贵?”
“值两千卢布!德国货!要不是日本尸体卡住了主管道,我们也不需要用这个探测...”管道工猛地闭嘴,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伊万想起杂货店老太太的话:“您真发现了日本兵?”
管道工脸色发白,雨水顺着他深深的皱纹流下,像是地图上的河流:“不止一个...水道里的...都变成白骨了还在行军...”他突然抓住伊万的手,那手的温度让伊万打了个寒战,“同志,您能不能帮我作证?市政局不肯信我的话!他们说我是因为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伊万后退两步,踩进一滩不知是什么的液体中:“作什么证?”
“证明下水道里有日本鬼魂在完成军事任务!他们正步的声音每晚都从井口传出来!所以我才急着测量所有井口尺寸——不是为补盖子,是要用水泥封死所有出口!”管道工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在黑暗中放大得像两个无底洞。
雨越下越大。伊万看着管道工眼里的疯狂光芒,突然觉得也许奶奶说的没错:井盖确实连着另一个世界。只不过那个世界里不只有冤魂,还有没完没了的定额、撒谎成性的报告、以及永远填不满的官僚主义深渊。这种深渊比任何超自然现象都可怕,因为它真实存在,每天都在吞噬活人的灵魂。
“我会分期赔您钱。”伊万最终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作证的事得找克格勃。”
管道工苦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克格勃?他们早知道了!现在下水道里全是窃听器——既监听日本鬼魂,也监听活人!上周我还在37号井口发现了一个美国造的监听设备,委员会却让我保持沉默!”
伊万离开时,回头看见管道工正跪在雨中测量井口尺寸。而在更深的黑暗里,他似乎真的听见了隐约的正步声——啪,啪,啪,像是无数穿着军靴的脚在踏水前进。还有一种低沉的、用日语计数的声音,随着雨声飘进他的耳朵:“一、二、三、四...”
这件事过去一周后,伊万的生活恢复了原样。他白天在罐头厂装鲱鱼,晚上对着勃列日涅夫画像忏悔自己不该乱尿裤子。只有每月去邮局给管道工汇款时,他才会想起那个荒诞的夜晚。邮局职员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汇给市政局管道工程处的私人汇款,这可不常见。
直到某个加班夜,工长让他去仓库取酸黄瓜。在穿过厂区后院时,伊万又看到了那个印着“1956年第二市政机械厂”的井盖。这个井盖与众不同,它特别干净,像是有人经常擦拭,边缘还有新鲜的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