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铣床的轴承间隙,头也没抬,声音像车间里淬过火的钢:“伊万诺夫同志,眼泪解决不了生产任务。祖国正需要每一颗螺丝钉拧紧!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理解你为社会主义建设坚守岗位的忠诚!” 他猛地直起身,灰蓝色的眼睛像冰锥刺向谢尔盖,“记住,个人的悲欢,在集体的伟业面前,轻如鸿毛!回去,你的工位不能空!” 谢尔盖被那目光钉在原地,泪水瞬间冻住,最终拖着灌满铅的双腿,回到那台吞噬时间的机器旁。他父亲入殓时,谢尔盖正麻木地重复着拧紧螺栓的动作,指关节在冰冷的金属上磨出了血。
不久后,老工人伊万·库兹涅佐夫咳得撕心裂肺,脸色蜡黄,像一张被机油浸透的旧报纸。厂医诊断是晚期肺癌,建议立刻停工休养。“伊万,你该歇歇了,”德米特里端着搪瓷缸子走过来,缸子里是滚烫的、兑了劣质茶叶的苦水,“革命的事业,需要你最后的光和热!想想列宁格勒围城战的英雄们,他们可是饿着肚子修坦克!” 他拍拍伊万佝偻的背,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坚持住!你的经验,是‘红十月’的宝贵财富!等这批军工订单交付,厂里一定给你开表彰大会!” 伊万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随即被更深的绝望淹没。他最终没能等到表彰大会,在一个飘雪的凌晨,咳着血沫倒在车床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黑面包。德米特里站在尸体旁,声音洪亮地对围拢的工人说:“看!库兹涅佐夫同志用生命践行了‘把一切献给党’的誓言!他的精神,将永远驱动我们的机器!” 无人应声。只有车间顶棚漏下的雪片,无声地落在伊万僵硬的手上。
最令人脊背发凉的是那次烫伤事件。年轻学徒米哈伊尔·斯米尔诺夫在操作熔铸炉时,防护手套被高温金属液溅穿,整条小臂瞬间皮开肉绽,焦黑一片,豆大的汗珠从他惨白的脸上滚落,疼得牙齿咯咯作响。工段长刚想喊人送他去医务室,德米特里已像鬼魅般出现在炉前。他一把抓住米哈伊尔没受伤的那只手,力道大得指节发白,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鼓舞的暖意:“斯米尔诺夫同志!这点伤,比起卫国战争前线的英雄算得了什么?记住,我们‘红十月’装配一班,从没有一个人掉队!全组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忍一忍,胜利就在眼前!” 他亲自扶着摇摇欲坠的米哈伊尔回到工位,用油污的布条简单缠住伤口,就催促他继续操作那台滚烫的冲压机。米哈伊尔咬碎了嘴唇,冷汗浸透工装,在机器的轰鸣和金属的撞击声中,他因剧痛而痉挛的身体,成了车间里一道无声的、流淌着血泪的风景。德米特里满意地看着,仿佛这惨烈的“无一人掉队”正是他勋章上最耀眼的光芒。
当“红十月”厂因“经营困难”(实则是科罗廖夫挪用资金倒卖进口家电)宣布削减福利时,德米特里再次成为风暴眼。他不仅第一个撕毁了加班费申请单,还连夜召集全班组,在冰冷的车间角落开了个“觉悟提升会”。昏黄的灯泡下,他站在一张油腻的工作台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同志们!厂子就是我们的家!家有难,儿郎当!放弃一点加班费,算什么?降一点薪,又算什么?只要‘红十月’的烟囱还在冒烟,只要社会主义的齿轮还在转动,我们流的每一滴汗,都比伏尔加河的水更金贵!” 他带头在“自愿降薪承诺书”上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那墨迹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