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裹紧那件肘部磨出毛边的旧大衣,推门步入萨马拉的清晨。寒风像刀子般割在脸上,街道上已挤满了沉默的人流。伏尔加河在远处灰蒙蒙地流淌,河面上结着薄冰,反射着铅灰色的天光。电车叮当驶过,车厢里塞满面无表情的乘客,他们脖颈僵硬,眼神空洞,如同被无形的线提着的木偶。街角,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妇人守着一小堆蔫掉的胡萝卜叫卖,声音嘶哑:“新鲜的……刚从集体农庄运来的……”没人理她。伊万经过时,瞥见她冻得发紫的手背上,赫然有一道细长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疤痕——像一道焊缝。
“沃尔科夫同志!”一个油滑的声音刺破寒风。阿纳托利·谢尔盖耶维奇·扎伊采夫从一辆嘎斯牌轿车里钻出来,大衣锃亮,围巾是昂贵的羊绒。他是伊万的同事,也是这次晋升的热门人选。“昨晚又梦见当螺丝钉了?”扎伊采夫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别紧张,考试就是走个过场。我岳父在总局,‘关系’才是真正的文凭,懂吗?你那些地理分数、数学公式,早该扔进伏尔加河喂鱼了!”他拍了拍伊万的肩,力道大得让伊万踉跄一步,“想想吧,副处长!到时候,你就是颗‘高级螺丝钉’,能拧在更光荣的岗位上!”扎伊采夫钻回轿车,车轮卷起泥雪,绝尘而去。伊万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大衣口袋——里面藏着昨晚偷偷买的安眠药。他忽然觉得,自己掌心的皮肤正变得异常粗糙、坚硬,像砂纸磨过。
萨马拉“国家标准化与质量认证局”坐落在一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旧建筑里,外墙斑驳,门楣上“为人民服务”的苏维埃标语被风雨蚀得模糊不清。伊万的办公室在三楼尽头,一间十平米的隔间,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劣质墨水的酸腐气。他刚坐下,就听见隔壁传来扎伊采夫夸张的笑声:“……对,总局的伊万诺夫局长是我表兄!考试?不过是确认下‘出厂编号’是否匹配!”伊万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滚动着今日任务:“核查第147批次螺丝钉(型号:SK-2023)质检报告——重点评估其‘服从性’与‘服务年限潜力’。”他点开附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一颗编号SK-2023-089的螺丝钉,因“在流水线上表现出对传送带方向的短暂质疑(持续0.3秒)”,被判定为“思想纯度不足”,建议提前报废。伊万胃里一阵翻滚。这不就是昨天梦里崩裂的那颗吗?
午休时,他溜进楼梯间抽烟。寒风从破损的窗户灌入,烟雾刚吐出就被撕碎。他摸出手机,想给妻子柳芭打个电话——她昨晚又提了“要个孩子”的事。可话到嘴边,昨夜的梦境和扎伊采夫的金牙同时浮现。“生孩子?”伊万对着虚空冷笑,“教他们背伏尔加河支流?还是教他们如何更服帖地拧进机器?”他想起大学时那个地理教授,老头儿眼镜片厚如酒瓶底,唾沫横飞地讲解“第聂伯河航运价值”,却在伊万问“这知识能换面包吗”时,暴跳如雷:“分数就是价值!它证明你能按规则背诵!证明你愿意被洗!”伊万地理挂科,只因拒绝死记硬背第聂伯河的年径流量。而扎伊采夫,那个连顿河流向都分不清的混蛋,却因“家庭背景稳定、服从性测试满分”顺利毕业。文凭?不过是张写着“此人适合当螺丝钉”的合格证!
“同志,你也感觉到啦?”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伊万吓了一跳。楼梯拐角站着个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