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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盖醉醺醺地凑到司机耳边,浓重的酒气喷在瓦西里油腻的脖颈上,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老兵的直率和恐惧:“瓦西里……老实说,你死多久了?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抠着大衣上的破洞。
频闪骤然停止。车厢陷入一片死寂的昏暗,只有仪表盘透出幽幽的、病态的绿光,像沼泽地里的鬼火。这绿光勾勒出瓦西里师傅的侧脸——那张脸的皮肤上,赫然浮现出大片大片青紫色的尸斑!它们像霉菌一样在脸颊、脖颈蔓延,边缘模糊,带着死亡特有的冰冷质感。“从第一个下坡开始算?”瓦西里的声音依旧带着他那招牌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欢快,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大概十七年零四个月。1998年8月17日,星期五,下午三点十七分。那天乌拉尔山的矿井塌了,像上帝踩碎了一个鸡蛋。我开着这辆车去接矿工家属……结果,嘿嘿,成了第一个被接走的。”他空洞的右眼在绿光中似乎真的射出两道微弱的光柱,扫过安德烈惨白的脸。
车厢温度骤降,冷得像掉进了西伯利亚的冰窟。安德烈惊恐地发现,自己呼出的白气不再消散,而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个个清晰、扭曲、悬停不动的问号形状,像一串串无声的质问,漂浮在他面前。玛尔法太太的诵经声突然拔高,变成一种尖锐、急促、充满驱魔力量的招魂咒语,古老的斯拉夫语词汇带着风雪和教堂钟声的回响:“死吧,死吧,不洁之力!把灵魂归还给生者的世界!”随着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怀里的公鸡猛地炸开!不是飞走,而是瞬间分解、膨胀,化作无数只漆黑、聒噪的乌鸦!它们像一团暴怒的黑色风暴,疯狂地撞击着车顶棚、车窗,发出“咚咚”的闷响,黑色的羽毛如雪片般在车厢里狂舞。一只乌鸦的喙甚至擦过安德烈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和一股浓烈的、陈年坟墓的土腥味。
“正常现象!同志们,别慌!”瓦西里欢快地转动着那截肋骨方向盘,面包车在某个几乎垂直的急弯处发出金属扭曲的哀鸣,车身倾斜到令人眩晕的四十五度,车轮在冰面上打滑,离悬崖边缘只有一步之遥。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每年这个时候,当乌拉尔山的积雪融化到最后一层,当西伯利亚的寒风开始转向,时空的褶皱就会在山麓形成闭环!我们正在穿过1998年那场该死的矿难现场的上层灵域!感觉到了吗?那些矿工的怨气,比伏特加还冲鼻子!”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味某种珍馐。
挡风玻璃突然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煤灰般的迷雾彻底蒙住。安德烈透过这层污浊的幕布,看见无数苍白、肿胀的手从迷雾中伸出来,手指扭曲,指甲缝里深深嵌着黑色的矿砂,像无数只溺水的手在绝望地抓挠。它们无声地拍打着玻璃,留下湿漉漉的、带着煤渣的掌印。谢尔盖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他那身破旧的军大衣前襟,毫无征兆地开始渗出深色的、粘稠的液体——不是酒,是暗红近黑的血!血迅速在布料上晕开,像一朵朵绝望的罂粟花。他在黑暗中疯狂摸索,终于抓到了酒壶,拔开塞子就往嘴里灌,伏特加辛辣的液体混着血丝从他嘴角流下:“给我伏特加!任何能燃烧的东西!火……需要火……驱散它们……”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带着战场上濒死的嘶吼。
“省着点喝,同志。”瓦西里头也不回,